大衛的感恩凱歌

回顧以往的日子,許多人該會後悔的事,是感恩的不夠,對人,對神都是如此。少有人以感恩為品德,但感恩確是極高的生活藝術,可能成為品德的本源。

有一次,翻閱湯恩倍(Arnold Joseph Toynbee, 1889-1975)的名著歷史研究(A Study of History),在卷尾有“誌謝”,長達三十頁!雖然那是多卷的巨著,這種情形也屬少見。他首先致謝的,竟是聖經。也許,在基督徒名人錄中,難得見到湯恩倍的名字出現,但基督徒卻更會忘記感恩。我想,會感恩可能是成功的因素之一。

以色列的王大衛,是極為神所眷愛,為人所愛戴的人物。大衛也是極為懂得感恩的人。

大衛從卑微的牧童,到輝煌的英雄,度過他的一生,最後登上王位的高峰,可不是容易的道路。單這些就足以驕人了,何況在這一切之外,他還是先知(徒二:30),顯然這不是憑人的努力可以達到的地步!不過,人的劣性,常是一旦成功,就喜歡誇自己聖哲英明,忘其所以,少有人能夠飲水思源;但那不是大衛,他絕沒誇自己,只誇神恩典,歌頌神。

詩篇第十八篇,充分表明其作者的態度。詩題說:

當耶和華救他脫離一切仇敵和掃羅之手的日子,他向耶和華念這詩的話。

根據聖經記載,我們可以看見,大衛沒有私人結怨,大衛的仇敵只有以色列的仇敵。當然,大衛更從來沒把掃羅當仇敵,尊敬那位岳父,稱之為“我父”以外,還叫他作“耶和華的受膏者”。所以這裏說:“一切仇敵”並不包括掃羅在內。那麼“和掃羅”算怎回事呢?因為掃羅是阻擋神旨意的,掃羅選擇與神的仇敵站在一起。掃羅王的原則很簡單:凡不順從我的,就是仇敵。

大衛跟掃羅的關係親密,卻十分複雜。

從殺死歌利亞的戰士,大衛帶着光輝進入歷史,戰勝非利士人,無異以色列的救主,又是王子約拿單的密友。不過,有一群缺乏政治敏感的婦女,把人民英雄大衛當作他們歌頌的對象,集體喊叫:“掃羅殺死千千,大衛殺死萬萬。”(撒上一八:7)不幸,想控制人民思想的掃羅,把這看成對自己王位的威脅;本來該慶祝勝利的,卻種下成為同大衛作對的根,使他一直找民族英雄大衛的麻煩,跟他作對。

有一段時間,這奇怪的暗流,在掃羅心裏。大衛與王子約拿單交好,王卻不舒服。臣僕們看出其不合理的地方,認為只有鬼附才會如此反常,就找大衛作掃羅的琴童,在他精神錯亂的時候,為他鼓琴驅魔。所以他不僅有軍事上的勝利,也是屬靈的英雄。情形越來越糟,大衛領兵出去打仗,勝利了掃羅就發精神病,似乎是以色列的仇敵,同情敵人,寧願本國失敗。後來,掃羅把女兒嫁給了大衛,卻無異於“嫁禍”,女兒愛女婿,掃羅也不快樂。

不過,他與掃羅之間,有個基本的矛盾:掃羅要作英武睿智的最高領袖,而且還制訂了建立王朝體系構想。這在早期就露出了這野心,從掃羅斥責自己長子約拿單的話,就表露出來:“你這頑梗背逆之婦人所生的,我豈不知道你喜悅耶西的兒子自取羞辱,以致你母親露體蒙羞嗎?耶西的兒子若在世間活着,你和你的國位必站立不住!…”(撒上二○:30-32)這是甚麼話!約拿單可曾計較過作太子,繼承以色列王國嗎?是掃羅立意讓約拿單延續自己的王朝啊!

受命膏立過掃羅為王的先知撒母耳,似乎頗熟悉其性向;當神叫他另膏立大衛的時候,敬謝不敏:“我怎能去呢?掃羅若聽見,必要殺我。”(撒上一六:2)果然毫厘不爽。掃羅一點也沒有施洗約翰的胸襟:約翰聽見比他後來的耶穌,工作更為倡旺,竟然說:“娶新婦的就是新郎。新郎的朋友站着,聽見新郎的聲音就甚喜樂;故此,我這喜樂滿足了。祂必興旺,我比衰微。”(約三:29-30)掃羅可不是甚麼朋友,也不感想衰微;而且更壞的是,掃羅知道神離棄自己,另揀選膏立合祂心意的大衛作王;但此君知道公義的太陽出現,而爝火微光不息,卻堅持作獨裁者,努力掙扎,把持王位不放!

這種自私自利的人,最拿手的還着意培植心腹,劃小圈子,實行分贓的方法,收買人心。再看他自己的真心話。掃羅對在左右侍立的臣僕怎麼說呢?掃羅說:“本雅憫人哪!你們要聽我的話:耶西的兒子能將田地和葡萄園賜給你們各人嗎?能立你們各人作千夫長,百夫長嗎?”(撒上二二:7)這是對他本族的嫡系分子說:你們擁護本王,就可以升官發財,可以得到現實利益;還是放棄理想,更不必講啥神旨意!

就算從政治原則來說,掃羅最大的錯誤,是自我中心,心地狹窄,把統治下的人,分成嫡系與非嫡系,然後愚蠢的使用貪腐賄買手段。這就是自我毀滅的道路。何況他更故意的違背神,不惜與良善友愛的兒子作對,其前途不問可知。

掃羅對於不站在自己方面的人又如何對待?他聽信以東人多益,添油加醋的小報告,其“舌頭邪惡詭詐,好像剃頭刀快利傷人;愛惡勝似愛善,又愛說謊,不愛公義。”(詩五二:2-3)作領袖的愛聽這種話,看來似乎解決了問題,最大的問題就不遠了。掃羅召來挪伯的祭司亞希米勒,和他父的全家,問他們為甚麼與大衛結黨,圖謀叛國。無辜的祭司,在王嚴厲質問下滿頭霧水,辯解說:“王的臣僕中有誰比大衛忠心呢?他是王的女婿,又是王的參謀,並且在王家中是尊貴的。我豈是今日才為他求問神呢?斷不是這樣!王不要將罪歸我和我父的全家;因為這事無論大小,僕人都不知道。”(撒上二二:14-15)

祭司說的全是實話,但他為自己和大衛分辯,無意中還招認了同情大衛,並為大衛代禱,惹起掃羅忿怒,泯沒理性的王,竟然叫人屠殺祭司家族!這不僅殺害神的祭司,是以色列有史以來沒有的事,還違背一人犯罪一人當的律法,顯然是亂命,無人敢下手。這種事,只有為利忘記原則的多益肯幹,他絕不手軟,屠殺了祭司全家族男女老幼八十五人,連牲畜在內,凡有氣息的一個不留(撒上二二:16-19)!到這地步,掃羅對神對人完全決絕,再沒有回頭的餘地。

從此翁婿公開決裂。更正確的說,是掃羅容不下大衛。掃羅對待大衛,恩斷義絕,還不如路人;大衛卻仍然愛他,尊重他,至少可以說敬而遠之。

大衛的原則,是保持不與掃羅的武力接觸,在大衛登上王位的十多年時間,從沒有同掃羅政府軍主動交戰的紀錄;他率部隊迴避,作為一名英勇的統帥,卻要受委屈,違背自己的性情,還得向部下委婉解釋。我們可以想像,這需要多大的克制,不惜給人以畏怯的印象。只看現實的人,像愚頑的拿八,拒絕供應之外,還直敢向大衛的部下辱罵說:“大衛是誰?耶西的兒子是誰?近來悖逆主人奔逃的僕人甚多,我豈可將飲食和為我剪羊毛人所宰的肉,給我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人呢?”(撒上二五:10)耶和華所膏立候位的君王,竟然被人如此藐視,情何以堪!

大衛救基伊拉,卻遭受背叛出賣,向掃羅密告(撒上二三:)。在隱基底羊洞(撒上二四:);在哈基拉曠野夜營(撒上二六:);大衛原有機會,能夠結果掃羅,也結束自己的苦難;但他寧可攔阻將士的意願,也不敢伸手加害耶和華的受膏者。

大衛只有忍耐,雖然沒有把掃羅當仇敵,因為大衛尊重神。但掃羅阻擋神的旨意,就是與神為敵。

大衛說:

耶和華我的力量啊,我愛你!耶和華神我的岩石,我的山寨,我的救主,我的神,我的磐石,我所投靠的。祂是我的盾牌,是我拯救的角,是我的高台。我要求告當讚美的耶和華。這樣,我必從仇敵手中被救出來。(詩一八:1-3)

在驚濤駭浪的環境中,對於大衛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向神說:“我的”。

從這詩中我們看見,晚年的以色列王大衛,是個安靜人。他不是靠自己的力量爭戰打天下,也不是靠自己治天下,他完全倚靠神,他最後是讚美神。大衛的凱歌,實際上是神的旨意成就,也就是神的凱歌,藉屬祂的人實現。有這樣的認識,很難不感恩。

歷史上的凱歌,是歌頌自己,甚至立紀功碑以志不朽。基督徒的成功,是由於神:成功必須感恩,感恩引向成功。不忘感恩的成功,才是真正的成功。

祝所有的基督徒,都這樣生活,這樣讚美。

2013年十一月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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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中旻 著 by JAMES C M Y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