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尚節

據傳,宋尚節在世工作的晚期曾對人說:“我儀表不如計志文,唱詩不如趙世光,講道不如王明道,神學不如陳崇桂,解經不如楊紹唐…但我靠主的恩典,謙卑的說:主使用我比他們多一點,因為我奉獻比他們更徹底。”與其他人的比較,我們不敢說是否恰當;但宋先生的奉獻,和被主使用,確實是真的。

見過聽過宋尚節的人,可以同意他是“言語粗俗,其貌不揚”。他身穿一襲長衫,一綹頭髮遮在前額,大聲而聲不宏,疾呼而音不清,絕說不上字正腔圓;他在台上跳來跳的去的表演,說不上曼妙;更難解釋的是,名震一時的博士,研究應用化學,而不講科學證道,只講平常的福音,卻有千萬的人受感信主,認罪悔改,重生得救。這只能解釋是神用他,他越沒有自己,隱藏自己,越能彰顯神的大能,證明神能使用任何人,一個肯完全奉獻的平常人,不是博士,不是學者,不是聰明伶俐的人,正如祂曾使用慕迪(Dwight Lyman Moody)一樣。

宋尚節真實的不喜歡人稱他“博士”。他已對世界死了,在天國中哪有甚名銜?有時,他自己戲稱為“博土”,因他為主看萬事如糞土了。他照衛理會的規矩,正式的兩次被按立,先是副牧,後為長牧;但沒有牧養教會,所以並不用牧師的銜稱;稱為“先生”,照禮貌,按品德,豈不是足夠了?後來,跟他熟的人,特別是北方人,喜稱他為“宋大哥”,叫起來實在而親切,合於聖徒的體統。這也是他奉獻徹底的表現之一。

因此,他為神使用,熱烈的為主,作成天國事業。因此,他一生聖潔,純正,為主焚燒,在照亮黑暗世代的火炬,直到為主燒盡。雖然,他工作的時間,不過短短的十四年,但那是何等的一生!

1900年庚子義和團事件,是中國反洋情緒的爆發,喊著“扶清滅洋”的口號,進行殘暴的狂行;但清既不可扶,洋也滅不了,只帶來更大的屈辱。接著,基督教被接受了;但到民國成立,反教運動又在民族主義下面復燃。

不過,這次激起教會的深思和反應。二十世紀初,聖靈在全地燃起了復興的火焰。美國的基督徒,特別關心中國,為中國熱切禱告。神在中國青年人中,興起了賈玉銘,丁立美,王明道等器皿。同時,國人覺醒佈道:丁立美引導學生立志,國內佈道;計志文的伯特利佈道團;王載的國外佈道團,先後興起。加拿大宣教士古約翰(Jonathan Goforth, 1859-1936),被聖靈充滿,講道大有能力,把復興帶到全國。1919年,中文和合譯本聖經出版,更使復興到達新高峰。這是時代的背景。

被稱為“神在東方的火炬”的宋尚節,生於1901年九月二十七日,本名“主恩”,英文名為 Siong Ceh Sung,後改名為 John,父親是衛理公會的宋學連牧師,福建省興化縣鳳跡村人。

讀完中學後,1921年神奇妙引導他到了美國,進入衛斯理大學(Ohio Wesleyan University, Delaware, Ohio),是因為家庭背景和宗派關係。

初到美國,他的英文不行,又患上了病,真是經歷了異域流落的孤單。但他很快就能夠適應,而且成績優異。他需要工作賺錢維持生活並在學的費用,假期還能有時間佈道。一名本來英文程度低的學生,差不多是“有口難言”,竟然很快就能夠演講,口若懸河!

有個感恩節,尚節受邀出去佈道,住在一個信主的家庭。那天晚上,在似夢非夢之中,他見了異象:在故鄉興化,他常去禱告的山上。

他在山巔瞭望時,忽然傳來淒愴的呼救聲,夾雜在潺潺的溪水聲中。他舉目四望,才發現有人在山腳下的水裏呼救。

尚節一看到有人在水裏掙扎,便奮不顧身,連滾帶爬的下山救人。腳下奇石崛起,四周荊棘叢生。但他仍然奮勇的跑;從崎嶇的石路上,蒺藜的包圍中,他走到山下已是渾身鮮血斑斑了。

溪水逐漸高漲,溪面愈漲愈寬,後來更變成一片汪洋大海。海裏沉溺著各個民族,異口同聲的發出凄涼悲慘的呼救聲。…尚節發出一句禱告說:“神啊!我願奉你的使命,得你手的幫助,拯救千萬在波浪中掙扎的人!”

霎那間,尚節忽然變成一個小孩子,他同時又發現自己是個罪犯,全身被金索銀鏈綁住。但是,他仍然想向前走去,可惜寸步難移;而且他覺得有人把他向後拉,使他一步一步的退後,尚節於是灰心喪志。

忽然從天邊遠遠飛來一隻蒼鷹,自遠而近,自高而下。尚節睛一看,才知道這並不是甚麼蒼鷹,而是一個長方形的十字架,顏色跟血一樣的鮮紅。十字架上寫著八個大字:“仰望十架,向前奔跑。”…

十字架停泊在大海中心,好像一塊磁石,能吸引沉溺水裏的人。凡飄泊到十字架旁邊的人,沒有一個不被吸引上到十字架去;被吸引的人,其鐵鏈沒有一個是不斷開的。那十字架橫在海上,慢慢的擴大…擴充至整個海面終於不見海水…變成四時皆春的樂園,人人盡情的歡愉的歌唱…原來都是他的骨肉同胞,親戚朋友。…

這景象,長久留在尚節的心中,對他日後的事奉,有重大的影響。

他以三年的時間,讀完了大學的課程,以優等畢業。在哥倫布市的俄亥俄州立大學(Ohio State University, Columbus)答應給他去進修碩士,在讀期間,每年津貼三百美元。經過研究九個月之後,於1924年六月,獲得碩士學位。

繼讀博士,是順理成章的事。再經二十一個月的辛勞,攻研應用化學,宋尚節得到了所期望的哲學博士(Ph.D. in Apllied Chemistry)。他的論文是有機鎂化合物的結構及格里納試劑的反應過程The Constitution of Organo-Magnesium Compounds and The Mechanism of Grignard Reaction)。

得來博士學位又怎樣?志得氣盈的感覺,只不過是極短暫的事。他仿佛缺少甚麼。他不知道前面當走的路。再到德國去深造?接受國內醫學院的邀請,回中國作教授?照當時國內研究環境的缺乏,無殊學術上的盡頭。於是,在母校作了一陣子助教,搜集研究資料。半年過去了,仍然前途茫茫。他的心底下覺得,離開美國的時候還未到。只是,那時候他沒有把尋求神的引導放在計畫中。

有一個靜夜裏,當他為了“自己”前途,想來想去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清越的聲音:“人若賺得全世界,賠上自己的生命,有甚麼益處呢?”
他張目四顧,房內只有自己一人。

第二天早晨,恰好有一位牧師來探訪。初見面就說:“你並不像個科學家,倒像是一位傳道人。”

突如其來,使他想起昨夜的聲音;回想五年前來美時的初願,國內許多人對他的期望,就是要作傳道人。為甚麼這久沒有想起?

那人更進一步向他介紹,應該去的地方:紐約有名的協和神學院(Union Theological Seminary)。尚節因為少想到進神學院的事,對這方面並不清楚。於是,在1926年九月,他就不清楚的作了協和的新生。

神學院在學術自由的名義下,甚麼信仰的人都有,學生和教授都是這樣:保守派和自由派兼收並蓄。在課堂上,能夠聽到最新的理論,有的是故作駭人之說,競以褻瀆為標新立異之能事。當然,圖書館裏的藏書更是如此。半年來,他聽厭了怪謬的話,覺得在圖書館安靜讀書,所得的更多。特別是讀到教會歷史上名人的傳記,希奇他們屬靈的能力,改變了時代,非常羨慕,以為那才是應該追求的目標。只是,這樣的神學院,能夠產生那樣的人嗎?他不難明白“緣木求魚”的意義了。

校中的幾位同學,約他去參加浸信會的一個奮興會。想不到講員竟然是十五六歲的年輕女子!她自然沒有高言大智,但她把聖經當作神的話,從神的話把救恩講得清清楚楚,而且她的話中帶著能力,使人相信接受。一連五晚,尚節看了,非常感動,以為這才是傳道人。

這使他從箱子裏找出神學院用不著的聖經,重新開始自己讀經,禱告。他也在圖書館中尋找,或向同學借來的傳道人傳記,尋求事奉的榜樣。衛斯理約翰(John Wesley)的火熱和聖潔,自然使他嚮往;那時桑岱(William Sunday, 1862-1935)還在世,其傳奇性的事奉,在傳福音時,活潑的表演式講道,成為他日後事奉的模式。

1926年最後一個晚上,正在跪下禱告的時候,聽到神的聲音說:“我要廢棄智慧人的智慧!”

但他仍然在黑暗的道路上摸索。

1927年二月十日晚間,臨到了轉捩點。大約十點鐘,在禱告中,神的靈動工,把一幕一幕的罪,清楚展現在他面前。他自覺無法抹除這些污穢的罪。他打開聖經,讀到路加福音第二十三章,主耶穌在十字架受苦受死。他覺悟那是為了他自己的罪。他痛哭認罪。忽然聽到主的聲音說:“小子,你的罪赦了!”他看見主站在他面前,伸出那有釘痕的手來,對他說:“你要改名叫約翰!”他以為主是要他像施洗的約翰,叫人悔改離開罪,為主預備道路。

經過重生的經驗以後,他歡樂的高唱,逢人便見證主在他身上成就奇妙的事,勸人悔改信主重生,常是流著眼淚。

有一天,他外出回校。院長柯墳(Dr. Henry Sloane Coffin, 1877-1954)博士,忽然下令關閉校門,勸他離校到郊外的地方休息。原來他們把他當作在功課壓力下發瘋了,不由分說,沒收了他所有的衣物,強把他送進了 Bloomingdale Hospital 精神病院!

在那裏,他看見許多不同的精神病人,說話行動不同,但也有比院外的人更正常的。他被強迫休養,被當作精神病人看待。他曾趁機逃跑,卻被捉回,管制更加嚴密。在痛苦中他曾想自殺了結。主顯現對他說:“萬事互相效力,叫愛神的人得益處。忍耐過了這一百九十三天的苦難,你就知道怎樣背十字架跟從我,走各各他順服的道路了。”

宋順服下來,每天安靜讀經禱告,把聖經用不同的方法,讀了四十遍。看護觀察他,見這病人並沒有反常現象,就答應代他傳達書信。宋尚節立即寫信給中國總領事館,報告所受無理的非法拘禁,請求援助,引起政府調查。

八月三十日,衛斯理大學聖經教授華克爾(Rolin Walker)得訊來探視尚節的“病況”。宋向他哭訴所受待遇。華克爾安慰了尚節,立刻去見柯墳院長,簽名擔保尚節出院,而恢復自由。計算時日,正為一百九十三天!

稍作停留休息,尚節由西雅圖乘船返國。當駛近中國海域的時候,他親手把所得代表榮譽的金獎章,丟在海裏;只留下文憑,交給父母。

1927年十一月八日,宋尚節回到故鄉興化。

宋尚節向世界死了。他完全奉獻給神。在興化中學任教員一段時間,同時作佈道的事工,領人皈主。

主在祂的時間,給尚節敞開的門。各處講道,受到歡迎。他也經歷到工作的果效,在於恆切的禱告。

1931年初,參加了伯特利佈道團,團長為計志文牧師,還有李道榮,聶子英,林景康,五人同工,效果更加廣大。

那年冬,到了山東省平度講道。浸信會的巴教士(Paryer)鼓勵他,甚至似是強迫他,照聖經初次為病人按手禱告。其中有個羅太太,癱瘓了十八年,立時痊愈,起來行走。她丈夫羅竹峰,燕京大學畢業,任中學教員,受感放棄職業,信心傳道見證三年。從此宋尚節奉主名醫病,趕鬼,工作益加展開。

1934年,宋脫離佈道團,獨立工作;由國內各地,到星加坡,馬來亞,印尼,菲律賓,南洋,及當時日本管治下的台灣等地。所到的地方,指責罪惡,引人悔改重生,為無數病人禱告痊愈,皈主的人數以萬計。他也看到繼起工作的重要,因此,組織佈道隊,鼓勵信主重生的信徒參加,高舉十字架的旗幟,傳揚福音。在他離去之後,復興的火焰仍然燃燒不息。有的佈道隊員,成為全職的傳道人,高舉十字架的福音。

他自然不是為飯碗傳道;但另一種危機,是有野心,為了自己建立勢力,“為自己圖謀大事”。這兩個致命的問題,都是因為未完全奉獻,為自己而生活,而工作,無論作得多大,都免不了與罪惡妥協,是不聖潔的,在神面前都不會蒙記念。宋當然不是為了混飯吃的人,所以他不用薪水,單仰望神的供應;他也沒有機構需要維持,用不著討誰的歡喜,絕不在真理上妥協。他本來是衛理公會的背景,也真的是像約翰衛斯理一樣,肯花時間禱告,竭力工作,不為自己的聲譽,追求聖潔,敢於指責罪惡,不看人的情面,不怕人的面孔。雖然,沒有衛斯理同樣偉大的成效,沒有能夠改變時代,但不要忘記,他的工作時間,只有衛斯理的五分之一呀,在這堅硬的東方土地上耕種,能夠靠神恩典,作到如此,也不失為神重用的器皿。

宋尚節真的是把自己完全奉獻在祭壇上,絕不收回,不改變,不保留。他自己是這樣,也就期望別人跟他一樣的愛主奉獻;當他看到那些不冷不熱,半死半活,拖時間的雇工,辜負主,心中是何等焦急,缺乏忍耐,是自然的事,受到那些人的反對,也不是意外。

宋另一個被神使用的原因,是他傳悔改赦罪的福音,不妥協的攻擊罪,徹底的對付罪;他自己注重聖潔,時常省察,不沾染污穢,分別為聖。這樣,正如聖經所說的:“作貴重的器皿,成為聖潔,合乎主用”(提後二:21),絕不是偶然的。

他到處東奔西跑,真是席不暇暖。一年中,在家的時間只有一個月。雖然,多處受到歡迎,但不是沒有人反對,有時是激烈的反對,要冒生命的危險。他的旅行條件並不舒適;所到的地方,有的是不開化的窮鄉僻壤,辛苦可想而知。當然,有許多主內肢體愛心接待,但仍然是耗費心力。何況他講道不是慢斯條理的講,而是把全人放進去,以至於力竭聲嘶,汗流浹背。如此的一天講上三次,每次兩小時以上,還要加上為人禱告,與人個別談話,輔導勸勉!有人說,他是“一支蠟燭兩頭燃”,忽略健康,似乎是有意的,不可避免的忽略健康,是自然的事。疾病跟著成功來了。或說是病痛從來沒離開過他,他當是背負十字架的一部分。病,到了無法忽略的地步。

1940年初,尚節健康惡化,回上海動手術割除痔核,並休養。到年杪,往北京協和醫院動手術,診斷為癌及結核;遂移家北京香山。後來復經手術,雖暫恢復,這位中國的使徒,終於1944年八月十八日清晨逝世。

在八月二十二日的安葬禮拜,由王明道主持,稱揚宋尚節先生為道的勇敢,對主的真誠。在結束的時候說:

“宋先生去世安息了,但神的工作決沒有停息。祂在今日仍然召選祂看為合用的人,仍然造就,預備那些甘心把自己奉獻給祂的人。祂的能力仍是要大大的臨到那些忠誠勇敢,為祂作工的人。”

在華人教會中,宋是神興起空前的人物,像彗星照亮黑暗的夜空。但希望不是絕後的:神仍然尋找有這樣心志,甘心奉獻自己,潔淨自己,為主所用的人。人如果準備好,不必懷疑神不使用,甚至不必禱告求神使用:神在等待繼起的宋尚節,更多的先知,傳揚祂的信息,預備主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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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中旻 著 by JAMES C M Y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