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

目錄

一本問題書
真理的裝備
基督教神學
教義思想的重要
本土神學批判
系統神學
心意更新
超越平庸
講道的藝術
花香滿徑
殷穎散文集
癌戰
火中的一根柴
神恩浩大
富善
中國教會長征錄
宣教事工的再思
廿一世紀信徒宣教的探討
但以理書注釋
列王春秋
聖經中的得勝者與失敗者
淚眼先知耶利米
天國君王
基督教末世論
啟示錄講義
從窯洞到聖所
福音短講

 

 

 

一本問題書

黃彼得:基督教信仰問題釋疑(中信)

如果說某人是“問題人物”,或某一本書是“問題書”,似乎不是好事,可能帶來反對。實際上,問題書不該算作壞詞兒,因為有問才有答。藉著問題,討論,可以使真理彰明。蘇格拉底的教學方法,和中古時期的經院哲學,都是以問答引入辯理,啟導人的思考。

記得:在許多年以前,車後的防撞板上,常見貼有標語:“耶穌是答案”。有人就問:“有甚麼問題?”乍聽挺合邏輯的;但不覺得有問題,並不就等於沒有問題,更可能是有大問題。不過,適當的問題,確有啟發性和實用性,這是沒有問題的。

本書包括了六十六章常有人提出的問題,原是在不同刊物上問題解答的彙集,所以很合實際生活的需要。本書分:人生的意義,聖經與信仰,宗教比較,教會與生活,真神與世人,耶穌與救恩等六編,涵蓋範圍十分廣泛,卻似脈絡一貫;而作者學識淵博,屬靈修養深厚,所以能夠祛疑解惑,作出恰當之分析與解答,不僅使當時的問者得造就,也使更廣大的讀者得益。除了第二十章:“解經與神學思想”外,都是較短小的論述,但其價值不小。讀後的印象,很希奇作者能以這麼少的題目,這麼短的篇幅,會涵蓋這麼普及的層面,而又能正確深入的解答問題。

以“人生”開始,作者進而論及“死後”;接著,就指出正確的人生,是以榮耀神為目的。書中講到“教會與生活”,有造就信徒的實際,如:為何要聚會,洗禮,禱告,奉獻,事奉等該作的事;也論及不該作的,如:拜偶像,犯罪等。在辨惑方面,則解答了為甚麼要信基督教的問題,並指出為何不能以別的宗教代替:誰是救主?基督教與別的宗教有何不同?也講到了異教和異端的錯誤,可以建立信徒,知道有所分別,不會被邪說任意擄去。特別是近年東風西漸,佛,道,卜筮,風水,各種迷信,以至交鬼,茹素,連洋人也受迷惑而接受,或部分採取造成信仰的混合,成為許多怪異的教訓;華人看了那些出口而再改裝進口的東西,以為新奇,值得信任,也就被誤導,走入歧途。

華人教會遇到信徒迷惘求教,一般的應付方法有兩種:一種是聽了以後說:“我們來一同禱告”,就交代過去;一種是採西方心理輔導方式,只聽不答。這就像是病人求醫,甲大夫是要“有病的人舉手”,然後是每人一包藥了事;乙醫生則只聽病情,聽後不下診斷處方。如果有人會好了,只好說是該當自癒。

常見教會中出入的人,他們的宗教經驗,只是從前不信有神,現在知道有神了,這就算作了基督徒。更可惜有人著書立說,所著所說的,也不過如此,還是未曾進到裏面;水流不能高於源頭,自然不能夠引人信主耶穌。正如使徒所說的:“除祂以外別無拯救,因為在天下人間,沒有賜下別的名我們可以靠著得救。”(徒四:12)又說:“你們…在一切不得稱義的事上,信靠這人[耶穌基督]就得稱義了。”(徒一三:39)因此, 作者的歸結,是講到惟有“耶穌與救恩”,才是生命的根源。

進一步說,今天社會文化的病弊,歸根結柢,是因為沒有與這生命結連,以敗壞的人性為基礎,難怪不能建立健康的加構,發生正常德運作。不信神,錯信假神或多神,都不能解決問題,必須藉著信從耶穌基督,有了改變的新生命,才可有新生活;就像從好的樹,才可結出好的果子。作者解答了為甚麼作好人向善是不夠的,單信有神也是不夠的。

其實,信有神的人很多,不但信多神的,和泛神論者,理神論者,那些人並不能算是基督徒,猶太教,天主教,以至回教,所信的和我們也不一樣。所以作者指出,並不是基督教器量窄,排斥別的宗教,而是基於事實和真理,惟獨需要得救,願意蒙福的人,才接受基督。因此,信徒要自己知道所信的是誰,才可以引別人皈信基督而得永生。聖經說:要“心裏尊主基督為聖,有人問你們心中盼望的緣由,就要常做準備,以溫柔敬畏的心回答各人”(彼前三:15)。讀了本書,知道當如何活,如何死,如何使人得生,還有比這更大的好處嗎?

作者學貫中西,執教神學並牧會多年,有聖靈的恩賜和豐富的智慧;尤其深諳聖經,精研教會歷史。所有的觀點,顯然是以聖經為中心,故能正確的解答問題。不過,由於性質和篇幅的限制,不能希望其是一本百科全書,也沒有意思代替讀三年神學,而是闡明基要的真理;如果讀者能繼續探求深造,那自然是最好的事。有幸見本書刊行,盼望教會普遍介紹採用,以裝備聖徒,悉心研讀,必能引人釋疑成信,轉迷為悟,皈信基督,得著救恩,出死入生,使教會增長,神的國度拓展,直到主再臨。這是本書的目的。

 

 

鮑會園:真理的裝備

 

本書是鮑會園博士的論文集。從真理的裝備這個書名,就說明了它的內容和作者的存意。作者雖然作神學院長多年,但卻不是從事空泛的理論。因為“裝備”就蘊涵著實用的意思:裝備不是化裝,也不是裝飾;無論甚麼裝備,都是為了某種特定的用途,或說負有某種使命。在基督徒來說,主耶穌所交託我們的使命,是傳揚福音並教導萬民,是為主作見證,是與黑暗的勢力爭戰;因此,必須先有準備,才可達到目的。因此,需要用真理來裝備,來充實自己。

書中第一部,是神學與教義。作者說明:“神學的意義和目的,是按著神的啟示,來研究人類整個宗教生活,以及人和神的關係。”(頁6) 其中講到神學的重要,神學的治學方法;在積極方面,對聖靈的洗和基督的洗有精簡的說明;在消極方面,則對異端邪惡予以暴露。作者立論嚴正而不酷厲,不刻薄謾罵,周密而不挑剔字句羅織構陷,深入而不鑽牛角尖,恰是基督徒學者的態度。所以他有資格說:

如果屬主的人,能夠活出一個有神的生活來,那麼儘管讓那些愚頑人去說沒有神,我們可以用我們的生活去證實有一位神活在我們心裏。(頁38)

這話多麼像聖經所說的:“顯在這世代中,好像明光照耀,將生命的道表明出來”(腓二:15)! 作者的為人和為文,都能表明如此。

第二部是講到聖經。今天教會的問題,不單單是有關聖經中,某些經文的解釋問題,更是對聖經本身的看法問題。許多人敢於按私意解釋聖經預言,來迎合自己的想法,實在是沒有把聖經當作神默示的話。他們對於政府的法律不敢那麼曲解,對於商業合約要弄清楚,對於醫藥文件不堅持自充內行,而對於關係自己和別人靈魂的聖經,卻掉以輕心。作者說:

教會要選擇她當走的路,而且此時所作的選擇,要影響她整個前途。…面臨許多對聖經的理論和看法,今天的基督徒也需要選擇,而且要很謹慎的選擇,因為我們所選擇對聖經的看法,就要影響我們整個基督徒的生命和前途。(頁79)

因此,這裏有四篇論文,講到聖靈與聖經的關係,聖經的默示和形成。

“聖經都是神所默示的,於教訓,督責,使人歸正,教導人學義,都是有益的。”(提後三:16) 歷來很多個別有居心的人,都竭力反對聖經,想把聖經變作一本普通的書。因此,不明白聖經是出於神默示的,不是基督徒;而基督徒明白聖經的來源,對聖經的看法正確,於實用有很大的關係。

顯然的,本書非常著重真理的實踐性:

聖經是神的話;神學是人對神的話的理解。我們讀聖經,有聖經的知識,但缺乏一個整體的原則來幫助我們明白聖經知識和我們的關係,很多時候,片斷的知識對於我們的生活工作和追求,沒有多大幫助。…必須有整體的理論—神學系統的理論—才能夠把聖經的知識應用出來。(頁7)

得救重生稱義,並有聖靈中的喜樂,與神和好的平安,對於聖徒都是重要的。但我們不能只為個人而存在,要想到自己以外的人。因此,教會對內有團契,向外更要有見證。

第三部是講到教會。作者在論到教會的基本性質時,討論“生命或組織”的問題:

一方面教會是一個生命的單位,聖經上常稱教會為基督的身體;另一方面教會是一個有組織的團體,初期教會有它的組織,有作事的方法和規則,不同職位的人在教會中有不同的工作。教會的這兩種基本性質,好像很明顯,但事實上卻引起了不少的分爭和誤會。(頁153)

雖然字句常引起實際的問題,但實際問題總是要實際解決的。有人似乎是受了語意哲學的影響,故意的玩字句把戲。分辨並沒有錯,但在我叫“真理”,別人卻成了“分別是非”,是“分別善惡樹的果子”,只能定罪。本來講的是知識,知識並沒有錯;但在我叫“生命造就”,別人是“知識”只能“叫人自高自大”。當然,這是有證據的,不跟隨我,不聽從我,不向我謙卑低頭,豈不正是自高自大的證據嗎?同樣的事,在別人的“公會”是“組織”,是人為的,是聖經中所沒有的;在我的“教會”就是“配搭”,是“安排”!看吧,有多麼廉價,多麼方便!不換湯也不換藥,只換個字眼就可以遮蒙人的眼。但只差一點,聖經是神安排,神配搭,人卻假借神的名義作用手腳了。我們不要以為這只是騙小孩子的,許多大人也入彀中了!作者指出,教會是在生命和真理上合一,藉向外宣道而增長,擴展。

第四部論基督徒生活。個人的信仰誠然很重要。但基督徒雖不屬世界,卻仍然在世界上。有了重生的新生命,仍然繼續第一次生所帶來的存在。對神一方面,應該如何盡到責任,作成神所吩咐的命令;對人一方面,如何在生活上表現信仰,是不可缺少的。因為世人看不見神,不明白聖靈,不會讀聖經,卻可以讀到基督徒生活的紀錄。宇宙是神工作的見證,聖經是神言語的見證,基督徒生活則是神言語在人裏面工作的見證。這就顯出基督徒倫理學的真價值了。本書這一部分講到基督徒對工作,對婚姻的態度;也講到對社會群體的責任;還有天國國民對地上國家及政治的態度;對戰爭問題的看法,都是很實際的。

本書在不多的篇幅內,涵蓋這麼多,實在不容易;但也未免因而簡略了些,沒有能充分發揮,作全面深入的討論。讀來不能有完全的滿足,覺得興猶未盡。盼望讀者不必等得太久,就可得到作者進一步的供應。

這是一本好書。西方人有時會說:“賣掉襯衫,來買這本書!”主吩咐門徒:“沒有刀的要賣衣服買刀”(路二二:36)我現在說:賣掉外衣,買真理的裝備,正是這個意思。用真理裝備自己,迎接前面屬靈的戰爭。

 

 

基督教神學

Herman Bavinck : Our Reasonable Faith

趙中輝譯 基督教改革宗翻譯社

“太初有道”的“道”(Logos),含有語文上義理的意思。一般英文譯本作“WORD”。有種譯本為“理則”(Logic)。同一字在彼得前書第三章15節,譯為“理由”(reason– KJV)。中文和合譯本:

只要心裏尊主基督為聖;有人問你們心中盼望的緣由,就要常作準備,以溫柔敬畏的心回答各人。

從這裏看見,道即是理;神的道是終極的和基本的理則,緣由。成為肉身的道是如此,文字的道 (聖經)也是如此;超越人的理性,卻不違背理性。

基督徒有責任用文字闡明主道,見證我們信仰的合理性。

改革宗教會對於基督教神學學術貢獻甚大,其中尤以巴文克( Herman Bavinck)和凱柏 (Abraham Kuyper) 成就為高,造益世界。

巴文克有一本名著神奇妙的作為magnalia Dei), 經美國學者澤亨利 (Henry Zylstra) 譯成英文,命名為我們合理的信仰Our Reasonable Faith)。 到趙中輝牧師譯成中文的時候,名為基督教神學

基督教神學本來該是卷帙浩繁的巨著,巴文克寫成單一本書,自然是舉其綱領,可以供一般信徒來研讀。不過,正因其簡化了,濃縮了,縮,就不能免其濃,仍有相當程度的艱深,讀者不能希望是輕鬆的讀物。這也正是今天教會所需要的:不能只吃奶,更應該吃乾糧,才可以長大成人;不能只讀零點性娛樂性的東西,更應該對主的真理有系統性的了解,才會得造就,得建立。

聖經是神向人啟示祂自己。從聖經中,我們看到神奇妙的作為,祂永遠的計畫,而接受成為我們的信仰,這就是神學的根基—使我們認識神。從祂的創造,護理,到救恩的完成,都是神奇妙的作為,都包括在這奇妙的書—聖經裏面。

本書並不像系統神學書籍那樣的嚴肅。由人生目的開始,進而說到我們需要知道神,和神的可知性;然後,說到神的啟示:一般啟示和特殊啟示,這就說到聖經本身。

在全書二十四章中,前八章可說是總論;第九至十九章,講到神的本性與工作,其中包括人的受造,犯罪墮落,神的拯救計畫,基督的道成肉身,作救主,作中保,並聖靈的工作。第二十至二十四章,則講到新造的人—其身分,責任,成長,並教會將來的榮耀。

這不僅是一本神學書,也自然的有其基本的護教信息在裏面;不僅是學術性的空泛知識,也對聖徒靈性上的造就,予以相當重視。

常有人說到以基督為中心,當然是正確的;但卻不以聖經為中心,就成了舍正道而末由。因為聖經是為基督作見證,文字的道和成為肉身的道,是不可以分開的。

在本書第七章這樣說:

聖經並非是啟示的本身,乃是啟示的描述與記載,從此人可以了解啟示。…聖經對於啟示並非是人為的,偶然的,武斷的與毛病百出的增補,乃是聖經的基要部分。事實上,聖經就是啟示的完成,應驗,房角石與冠冕。(頁76)

書中特別指出“聖經的自證”:

第一,神時常吩咐祂的先知,不僅用口傳佈祂的啟示,同時也命令他們筆之於書。…第二,摩西與眾先知完全瞭解這事實,即不但用口傳,也用筆記錄下來的事實。…第三,在新約中也有這樣的見證,耶穌與使徒多次以摩西,以賽亞,大衛,與但以理的名來引用舊約的話。然而他們也常常使用像‘經上記著說’…等開端語。…第四,雖然主自己在升天後沒有留下甚麼著作,但祂卻揀選人,呼召人,訓練使徒進入世界作祂的見證人,尤其是在祂復活升天以後。基督藉著特殊的恩典與能力來裝備使徒從事傳道的工作,並且賜給他們聖靈,叫他們能想起基督曾經告訴告過他們的那些事,也引導他們能明白一切真理,明白有關未來之事的真理。(頁76-78)

作者深知聖經與聖靈關係的密切。他在第二十章“基督徒的呼召”指出:

基督為了叫我們與祂有交通,並得到祂的恩益,所以祂不但使用澆灌給教會的聖靈,同時也使用為了教誨與引導而賜下的聖經。(頁373)

他感到當時教會的危險,說:

還有些人則遵循另一種不同的思想路線。…他們大談聖靈,卻在人為的改宗信主上,輕視聖經,不給予甚麼地位。他們認為聖經和傳福音,並沒有甚麼屬靈的實質在內,只不過是一種象徵而已。(頁373,374)

這似乎也可說是針對時弊。現今以福音派自命的教會,多麼需要對聖經和聖靈觀念上平衡,多麼需要重視聖靈和聖經,也多麼需要這本書呢!

一本能供應各時代的書,自然會指出聖經與個人的關係,也與社會有關係,對過去跟現在是一樣的。“以色列也像雅各一樣,只有當他經歷苦難,自己的能力破碎之後,才能夠得到神的應許與賜福。只有藉著信心與祈禱的緊抓不放,才能達到勝利。”(頁57)盼望這也是對今代聖徒所說的話。

最後要指出,本書作者巴文克像許多改革宗信仰者一樣,是“非千禧年主義”(Amillennialism)者;是他對末世的看法:這不是不信派否定基督再來的“無千禧年派”。他們信基督再來,不過以為“禧年”在基督來時已經宣告,啟示錄第二十章中的“一千年”,是寓意的,實指一個時期。在福音派和基要派的人中,有前千禧年派,後千禧年派,也有非千禧年派。實際上,二十世紀基要主義的中堅,多是改革宗的非千禧年主義者。(參趙中輝編著最新實用神學名詞辭典) 神為信祂的人所預備的榮耀盼望,正是無比福分的永世,是靠聖靈持守信仰神奇妙作為的聖徒所得的分。

 

 

教義思想的重要

趙中輝譯:歷代教會信條精選.基督教教義史

十六世紀宗教改革的背景,是經院學派的神學哲學思想,與羅馬天主教的腐敗,罪惡,迷信和黑暗。所以改教後期的思想趨勢,多少有反傳統的性向。十七世紀以後,理性主義與自由主義 (新派)興起,對神學與教條予於輕蔑;這原是以人為萬事尺度的自然墮落步向,不讓神學再居“哲學之后”的榮位。約在同一時期,教會內興起了敬虔運動,注重個人靈命經驗,這自然是好事,也是必要的,不可缺少的。但不幸的是,多數的敬虔派,拒斥對聖道真理客觀的,理性的認識,走反知識的路向,忽視甚至敵視教條和神學。

十九世紀的福音運動,靈性的復興,和光榮的遠方佈道,都是聖靈大能的工作,我們應該感謝教會的主。但從人的方面看,缺乏深植的神學根柢,成為先天不足。在另一方面,十九世紀也是新異端蜂起的時期。就美國來說,“土產”的異端就有:摩門教 (耶穌基督末世聖徒會),耶和華見證人 (守望台),基督復臨安息日會,基督教科學會等。在此我們不詳論他們的謬誤,但他們有一個構成發展其謬誤的共同背景,那就是既盲目的反對理性,又輕忽神學信條,離棄傳統信仰。在這樣的土地上,異端的莠草最容易滋生。

西方的環境是如此,中國又那能好得了?正是合了那句老話:“水流不能高於源頭。”所幸的是,水流也遠於源頭,因為思想緩流,影響不會立見。當然,早期奉差來華宣道的先賢們,多是信仰純正好學篤行之士,並且具有奉獻犧牲的熱忱,為此我們應該感謝主。不幸的是,自十九世紀至二十世紀中,一百年來,中國正是多歷戰亂的時候,軍閥爭攘,外患頻仍,很少和平安樂的日子。人口的流播,也是播散福音種子的好機會,但不免缺乏發展神學教育的環境,信仰也就變異複雜,是很可惜的事。

及至二十世紀中,戰禍劫亂之後,人心更加反常,存在主義與功利主義,淆惑人的思想,造成更大的混亂與禍患。不僅是教會以外的仇敵異教,抵拒福音,連所謂福音派教會之內的人,也受了世俗風化的影響。基督徒如此,等發展成教會領袖時也是如此,可說是長而不成,不肯好學深思,而又玩手段,弄噱頭,求眼前歡,作虛浮的工作。言之可哀,思之可怕!就如世俗的心理學,本來是進不了教會大門的東西;現在的講台上竟然大方厥辭,要人自我高舉(Self-esteem),以代替謙卑悔罪。又把造就培養信徒靈命,變成了流行作生意的手法,以為是成功。結果不是把人帶出埃及,而是把埃及帶入教會,把異端邪道當作寶貝,而不自知。不僅西方教會,華人教會也是如此。

為甚麼情形會糟到這種地步?真的這麼糟嗎?當然不是普遍如此。不過,如果不警覺,情形會變得更壞的。
那麼如何才可以改善這種情況呢?根本的方法是注重訓練神學研討思考方法,對聖經真理有真正的認識和了解。

基督是教會的主。基督是華人教會的主。祂在教會形勢漫漫長夜之中,作成祂計畫的工。是主興起了章力生牧師先生,投身於神學教育事工,著述宏道。主也興起了趙中輝牧師先生以逾四十年的時間,在基督教改革宗翻譯社,譯著神學文字,介紹神學思想,供應華人教會的需要;歷年出版書籍大小已逾八十餘種,成績可算卓越。

歷代教會信條精選(1993年出版)及基督教教義史(1984年出版),都是與基本需要有關的重要書籍。

趙中輝牧師開宗明義的指出了其重要性。他說:

研究教義神學的人,不可忽略教義史的研究。許多人所以在神學思想上別樹一幟,就是因為他們未能仔細的研究過去的神學思想,以致引出許多的異端。 ( 教義思想史,“譯者序”)

本書原作者伯克富(Dr. Louis Berkhof)說:

教義真理的研究,若離開了歷史背景,將導致不完全的神學研究。這種情形在以往非常普遍,即使在今日也是如此,其結果就是缺乏對真理的正確瞭解與適當評價,繼而對聖靈引導教會在聖經啟示真理的解釋與發展的事實不予欣賞。(教義思想史作者“序”)

教義“是從聖經的教訓之中演展出來的,又被全教會所公認,並向全會眾宣布出來,證明是出於神的權威”(頁5)。 從歷史的角度看,並不是有人定出了整套的教條,叫人公認並遵守,而是各信條都有其特定的歷史背景;聖靈及時興起感動特定的人,制訂信經,作為共信共守的信仰標準。研究的結果,必然的結論是聖靈的工作,是主掌管歷史。再從文字上看,其簡明嚴謹,是精確的衡度與根基,違反這些至理的,可以顯出虧欠,定為異端,使其無所遁形。

信經與信條,要理的發展形成,有些像文法一樣。不是先有文法制訂了,人才學著說話,作文章,而是從人所共用語文的方法,歸納出來的敘述律(Descriptive Law)。 同樣的,信經與信條是從聖經教訓中歸納出來的教義精要。既然如此產生,人就當承認其權威,隨意逾越的,就不算是信徒。是為了這個原因,信徒必須對此深研熟知,才可以有分辨是非的能力,更不止是對神學家要求的事了。

有學習語文經驗的人,都知道學文法的枯燥,但不能不承認有很大的益處。學到精熟以後,應用分析,才體會到其中樂趣。教義讀來也不免有枯燥的感覺,但無論怎樣強調其重要都不會過分。因此,讀者必須認真嚴肅,不要希望獵求笑料和輕鬆。其實,單養成這種閱讀心情和習慣,就是一項收穫。在讀這兩本書的同時,如果再並讀教會史,參讀哲學史,思想史,或更加上一般歷史,既可以增加興趣,又可以對歷史背景有進一步的綜合深入了解,並且實際敷用,得益就更多了。

 

 

章力生:本土神學批判

 

黑格爾(Georg W.F. Hegel)曾說:“人總難以超越他的時代,正像他不能跳越他的影子一樣。”這個“影子”,是與時代與文化的聯繫,可以了解時代,與他同時代的人交通。對於基督徒來說,可以“服事那世代的人”,是有必要的。

但人的文化,不論如何極其高明超越,終究不過是出於人的智慧,最多只能達到普通啟示的境界,無以認識道成肉身的主耶穌基督,也就無從得到救恩。而上帝的特殊啟示,只記載在聖經裏,指向主耶穌基督,“除祂以外,別無拯救。”因此文化本身雖然並不一定是惡的,但人若以為是另一救道,另一福音,卻是“人以為正,至終成為滅亡之路。”這是不能不格外警惕的。

章力生教授學貫中西,早年就立志自救救世,但結果歸於虛空,幾近陷溺。到了中年,幸賴主的恩典,重生得救,才知人力人智之徒勞無益;但過去之學養及求道經驗,使他能發為著述,辯道解惑,引人走上永生之路。

章先生所著本土神學批判一書,就是這類型的作品。著者在書中指出,所謂“本土神學”,實在不是一朝一夕一地一方的問題,而是遠自初期教會就有的“理學和虛空的妄言…人間的遺傳和世上的小學。”(西二:8)初期的教父們,曾圖與希臘哲學妥協;中世紀的經院派學者阿奎那 (Thomas Acquinas),則妄想為亞理斯多德“施洗”,以牽強附會,用人的智慧調和屬天的啟示。

著者指出,中國的“本土神學”,雖然大都只有半個多世紀的歷史,但實在是禍苗早伏,謬種流傳。那些提倡“中華神學”的人士,“既不能脫去祖宗所流傳下來的許多思想學說的束縛,同時又以早歲在西方學府受了新派神學的訓練,並為西方學者邪說所迷惑”(頁22)。因此,華人基督徒所面對的挑戰也更嚴重,我們必須倍加警惕。

著者在“本土神學的謬論”一章,洞察本土神學的問題,在於失去信仰立場,而“遷就環境,力求聖道‘本土化’。”結果成為叛離真道,私意曲解,削足適履,使真道名存實亡。(頁33)在唐代的景教,則是與佛教混合;在後來的天主教,則是在拜偶像上面妥協。更有為了政治上的利益,如太平天國運動,杜撰經典,與文化合流,造成不倫不類的基督教。有些假師傅,則用自己的理智,嫬拾習用的語詞,妄稱要編一部“中華聖經”,要與上帝訂立“中國本新約”(頁36,62), 更是荒謬絕倫,狂妄褻瀆之極!

著者深知,教會的使命,既是要把福音傳遍天下,“必須深刻體認基督教宣道聖工的總體性,及其在文化上的重要性”(頁77),“起而積極領導社會文化,改造世俗的,人本的,叛道的文化,預備‘好土’,栽種聖道的種子。”他看出那些倡導本土神學的作者,不明白福音和啟示的真諦,以至本末不分體用倒置。因此,他指出:“體”是不變的;“用”是可適時適地改變的。基督徒應該在真道上扎根,而洞察時勢,“明體達用”。

中國固有的“天道觀念”,不過是原始的“神的意識”,屬於普通啟示;以後世代相傳,復混雜許多虛幻荒誕的思想。因此,著者勉勵華人聖徒:

我們若要復興聖道,一方面固應清除流行民間的那些迷信觀念,神怪思想,以及偶像崇拜;一方面尤應積極的把吾國民族,固有敬畏上帝的宗教信仰,從虛幻的“沙土”觀念上,重建在一個永不朽壞萬古長存的“磐石”基礎之上。(頁156)

著者更沉重的警戒妄逞人智提倡“本土神學”的人士:“莫在神前獻凡火,勿用人手縫天衣!”這也是寫作本書的苦心。

作者苦心警告聖徒明辨謹防,勿墮奸計;復敦勸那些存善意,懷雄心,而缺乏屬天啟示的人。出於人意的,不過是要造巴別塔通天,僅干犯神怒,而無所成就;只有藉著神的兒子,主耶穌基督,才是通天的梯子;因為若不藉著祂,沒有人能到父那裏去:在基督之外,只有滅亡。

讀者可以從本書中,認識“本土神學”的錯誤所在,知所警惕分辨;而“在至聖的真道上造就自己…保守自己常在神的恩中”。

 

 

章力生:系統神學

 

上個世紀中期,正是各種“自由”思想,造反思想,在歐洲風起雲湧的時候。在荷蘭的一所大學裏,有一位聰穎的前進青年凱柏 (Abraham Kuyper, 1837-1920) 就是這樣存心改變世界的人物。畢業後,去到一個小漁村作牧師。他先作牧師,後來才得救作基督徒。以後,竟成為改革宗信仰的健將,著述甚為豐富。到三十七歲時,才涉足政治,進入國會;曾任首相。並從事教育,創立了阿姆斯特丹的自由大學。他的思想,對教會有很大的影響。

神的工作是奇妙的。奇妙的意思是,祂作事的次序,造就的方法,有出人意外,有時在這個人身上,與那個人身上的次序造作相反。凱柏是由牧師而興學,而從政。神對章力生先生的引導,則是先從政,而後創立江南大學,而後到了中年才皈主,研修神學,為教師和牧師。二人相同的是,都在神學上有大貢獻,都有豐富的著作。

章力生先生在信主以前,即致力著述,論政藥世,逾百萬言。由於他信主時已逾中年,還要降心修讀神學,後又授課傳道,就以“贖回光陰”的精神,焚膏繼晷,以夜補晝。他往往寫作到凌晨三時四時,甚至徹夜不寐,早晨再去神學院授課。他鑑於華人教會,多年忽視學術文化,覺得是神揀選他,興起他,給他特別的託付,是要把“心中盼望的因由…準備回答各人。”(彼前三:15) 並“為從前一次交付聖徒的真道,竭力的爭辯”(猶:3)。所以敝屣軒冕,辭謝約聘,不慕高位厚薪,著述也不計稿酬。所成中英文著作,大小凡八十餘種,字皆埒金比玉,尤以晚年作品總體辯道學四卷,及系統神學八卷,為精心堅實之作;不惟有學術上的價值,且具高度屬靈水準,一為衛道,一為建立,使聖徒得益。

今天的異端,不過是舊日異端的復發;今天敵真道似是而非的學問,無非是那古蛇故伎的重施。同樣的,現在謬誤的教訓,也可能孕育發長成為將來的異端。因此,教會必須有辯道學,以便聖徒知所分辨,免得走入信仰敗壞的歧途。同時,需要有正統的系統神學,使聖徒能慎思明辨,建立真理的基礎。

這樣說來,辯道學是應付外面的,使基督徒不至於“中了人的詭計,和欺騙的法術,被一切異教之風搖動,就隨從各樣的異端”(弗四:14); 系統神學則是建立信徒,在知識和心志上長進,“直等到我們眾人在真道上同歸於一,認識神的兒子得以長大成人,滿有基督長成的身量”(弗四:13)。

從另一個角度看,教會是重生得救聖徒的集合體,教會是基督的身體;教會的使命是傳揚福音真道,拓展神的國度。既然說“重生”,當然必須有第一次的生—肉身的生。人既然在某一時間,某一地點,生存在世界上,自然會受所生存環境的影響,思想受文化範疇所型鑄。信主重生之後,有了新生命,必須“不要效法這個世界;只要心意更新而變化”,才可“察驗何為神的善良,純全可喜悅的旨意”(羅一二:2)。這就如以色列人雖然靠神的大能,得救贖出了埃及,還需要把埃及從各人心中趕出去,而能過合神心意的生活,由道化個人,進而道化世界。這就是辯道學與系統神學的功能,是聖徒需要研修的原因,也是力生先生致力著述的負擔,也是教會文字聖工所應努力的目標。

系統神學是神學的骨幹。其內容,上承教義神學史,下及實用神學,涵蓋廣博。正如吳明節牧師所說的:

面對這麼多的學問,若非茹古含今,咀英嚼華,似韓退之泰山北斗,如程明道良玉精金,誰敢搦管落筆? ( 章力生:系統神學,“吳序”)

事功雖然大而多艱,但對於華人教會卻是極其需要的,因為我們的文字事工,至今仍然極盡荒落。有人評華人基督教文字,連有水準的靈修作品也不多見。這雖然算不上獎諛之詞,但不失其為平允之論,值得我們反省勉勵。至於說到神學方面的出版物,多是拮屈聱牙的翻譯作品,或有的生吞活剝,錯謬舛誤,或則簡陋偏漏。更有人盲目反對神學,而自己則稱“靈意解經”,動輒標榜“啟示”,“異象”;這不僅是大言欺世更“近於褻瀆聖靈”(John R.W. Stott語)。因為,說這樣話的人,自己不知道他否定了聖靈在古聖徒心中的感動,離棄了固有真道的奧秘。

感謝主,興起了章力生先生,以八十餘歲的高年,而不肯暇豫自得頤養天年,竟像迦勒賈餘勇,佔山地,完成了這八冊二百萬言的巨著系統神學:卷一聖道論,卷二上帝論,卷三人類論,卷四基督論,卷五聖靈論,卷六救恩論,卷七教會論,卷八末世論。如此綱舉目張,讀者可以尋端知末,易於領略聖經要道。

本書還有一個特點,是飄洋過海在洋師傅腳前受教的人學不來的,是經院哲學裏榨不出來的,就是作者半生治學求道的經驗,特別適合於華人的需要。所以華人信徒與神學院,如果確是關懷“骨肉之親”,如果不願坐待神差洋人去救華人,應該視本書為利器,習練通達,以向華人文化進攻,為主得地。可痛心的是,華人教會中自命智者哲士的人,不能分辨是非,卻愚而愎,諂而辯,依附崇拜牟宗三,唐君毅等,以自標榜。其實章先生曾是他們的知友同事,正在為了他們的出迷得救涕泣代禱!無論從哪一方面看,他最有資格說話。他怎麼說呢?在系統神學書中,作者具有深心,沉痛的指出:

我國先民了悟到的“天道”,我國民族固有的敬畏“上帝”的宗教信仰,乃被那些以承繼發揚中國道統為己任的學者,建立在一個虛妄空幻互相矛盾的基礎之上,則又何怪真道的種子,在我們中國本土,不能生根發芽。(卷一,頁73)

同時,作者深知華人教會心向,他警告說:“我們如果漠視文化,放棄對於文化的領導權,則無異於自焚通至世界的橋梁。”(頁166)

世界上有好些東西,甚至大部分的東西,如果是好的,是必需的,但過分強調說它是充分的,就反而會有害了。舉例來說,空氣,陽光,水,是好的,是必需的,我們都不可缺少其一;但如果說,那是唯一的,充分的,只靠陽光,空氣,水,誰也活不成。十七十八世紀的敬虔主義,在歐洲引起了靈性復興及佈道運動;但僅注重敬虔,而放棄道化文化,則是悲慘的失策。這是章著系統神學所謀救濟的,也是其另一特點。

但作者絕不是提倡社會福音,也不標榜溝通文化,對於附會妥協的“本土神學”,混合主義,更曾撰專著嚴正批判。他深識基督唯一的救世真道,卻不是淪於狹隘的“見人咬”新基要派,他以愛主愛人的心寫道:

一切徒憑人力人智謀道創教的宗教家和哲學家,都不配展開那被七印封嚴的書卷,這是人類的大悲劇;所以約翰要大哭,憐憫那些拒絕救恩,不信救主,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的千千萬萬失喪的靈魂。我們應該往普天下去,闡明宗教的真諦,傳揚救世的福音;這才是“大智”,才是“大悲”!(卷一,頁160)

今天華人教會的問題,一方面是漠視神學,因之,所傳並非真道而不自知,既無正確堅實之根基,只作些草木禾秸的建造,徒有其表;另一方面,則是全襲取西人餘智,不合華人實情,如此捧洋人飯碗,為宗派開分店,甚至點綴昇平,製造數字,固無不可,但一遇到火的試驗,逼迫的風暴,就煙消雲散了。檢討過去的失敗經驗,看看海外華人教會的不增不長,再展望華人福音的前途,不但應該重視神學,而且應該採取正確的神學路線,這在章著系統神學裏,尋得有系統的答案。

現在該談一談著者其人。

嬰孩時代的章力生,開始說話時,並不像一般孩子的伊牙學話,他開聲第一句話是:“我要作好人!”他來到世界的第一句話,竟成為宣言,成為其半生努力的目標。他在少青年的時候,即不苟言笑。早年深研國學,復志於法政。因目擊中國瀕於危亡,遂著書立說,復奔走呼號,提倡自力救國,孔蓆墨突,不遺餘力。二十一歲時,即在北京任大學教授,為最年輕之教授。以後往歐洲深造,先在巴黎大學攻法政,又周游列國研究,博訪周咨,求興邦建國之道。返國後,歷任大學教授,並政治職位,而能在貪污腐敗不堪之環境中,出污不染,有心於救國救民,無分於亡國大業,誠為可貴。

但他不止是獨善其身,實念念不忘於兼善天下。見及社會病弊由於人心;只賴政法,不能達致治平之道。遂沉迷三教,參禪學佛,並興意振作中國文化及東方宗教。於是,在太湖之濱,創辦江南大學,羅致著名學者如錢穆,唐君毅,牟宗三等人任教授;又欲往印度講學弘道,藉以聯絡彼邦學者賢達,共同努力,宣揚東方文化宗教。想不到局勢忽然轉變,他所建立經營的,忽然全被摧毀,而被阻滯於印尼。在三寶壟,偶然聞道,昔日的“好人”,被聖靈光照,竟痛哭流涕,自承罪愆,悔改皈主。

重生後的章力生,重作嬰孩,降心修讀神學。到高敦神學院就讀時,年已五十三歲。一家六口,住在一個房間的屋子,過著寒素艱苦的生活。雖然他一向持身儉約,清操自守,不尚奢華;但更加刻苦的情形,使見到的舊友,以他為瘋狂。

他實在是“顛狂”了。為了真道,像保羅一樣的顛狂。他發憤讀書,著書,教書,到退休的時候,高敦神學院特贈“卓越榮譽教授”銜,真是實至名歸。所以不但章先生的書可讀,他的人生也是一部可讀的書,值得效法學習。

現在西方心靈沒落,歸咎於文化宗教,不少人盲目的向東方走。其實,東方的文化宗教,更是走投無路,貧愚無知的病象,已經遍現很久。東觸西撞,都不著正路,只是在茫然的團團轉。唯一的道路,是上面來的屬天啟示,基督的聖道。章力生其人是過來人,其書是覺迷書。

注:章力生著總體辯道學:卷一基要篇,卷二哲學篇,卷三宗教篇,卷四文化篇

 

 

心意更新

A.W. Tozer著 陳宗清.李秀芳譯 宣道出版社

陶恕 (Aiden Wilson Tozer, 1897-1963)是神在二十世紀給宣道會的恩賜,也是給眾教會的恩賜。他被稱為當代的先知,牧師的牧師。他的名字與靈修是不分開的,又被認為是現代的神秘主義者;實際上他是具體的屬靈人。

陶述只受過小學的正式教育,但注重屬靈的追求,博覽群書,尤其喜讀愛默生和莎士比亞。他在十八歲信主,二十二歲起,任宣道會的牧師,直到離世。他作宣道見證主編多年,並且寫了許多有深度的文章,使教會很受造益。

這本心意日新Renewed Day By Day)中譯本,到1991年十二月才問世,是很意外的事,是時間上的損失。

本書是每日靈修的書,有三百六十六篇。但這不止是一本仰慕神的書,而是像一面鏡子,顯出人的需要,人的問題;有屬靈的忠告和挑戰,而且有時是“不合時宜”的話。注意:如果有人立定心意,絕對不想更新而變化,最好不必去讀它;因為在書面上就標有“心意日新”的字樣,誰都不能說是欺騙,表裏不一,未加充分警告。但表裏不一,不肯更新,正是今天信徒的弊病,正是今天信徒的需要。

芬尼 (Charles G. Finney)認為,教導聖經而無道德的實踐,比完全沒有教導還糟,而且可能對聽者造成傷害。…神學的真理若不被遵行,就毫無用處了。所有教義背後的目的,是要保證道德行為!(一月六日)

這是叫人“要行道,不要單單聽道”(雅一:23)。 更是勸告人不要教人聽道而不教人行道。如果華人信徒,覺得這種說法有些相熟,可能是受王明道先生同一強調的影響,雖然是不同的說法。

書中也說到“教導聖經須具備高度的道德責任感”:

從以往到現在,新約基督教很多時候只是客觀的真理,攙以詩歌作調味,使其甘甜,再拌以宗教娛樂,增加它的美味…而不指出他們的錯誤,並矯正他們。…可是,倘若有人傳講真理,且把它應用到聽眾的生活中他必定碰釘子。他勢必過著艱難的生活—但彰顯了榮耀無比的生命。(一月三十一日)

現代心理學要人肯定“自我評價”,增強自尊心,甚至鼓助虛驕,強調“積極思想”的價值,自滿自樂自足自欺,以代替信仰,對基督徒屬靈生活,有害無益。陶恕則是從救恩的角度,肯定“靈魂的價值”。你看這有多大的不同:

價值是藉著所付的代價來評定的—主為我們付出的代價就是祂自己,最終的目的是把我們從一切的過犯中拯救出來;換言之,就是脫離罪的力量和結果。(四月四日)

聖徒要尊重自己,更要尊重神的話。作者指出,教會有一種錯誤觀念,以崇拜“名人”來肯定基督教的價值,那是由於不健全的自卑感,榮耀人而不認識主。

如果基督是神的基督,不是人頭腦裏的基督,那麼,我們就必須進入幔內,直至聖靈的光,充滿我們的心;於是,我們懂得在耶穌的腳前學習,而不在人的腳前了。(五月二日)

我們可以想像得到,陶恕是敬愛神的話,以基督為中心的人,在本書中也是如此:

惟有耶穌的話,才是真實可畏。而世上唯一帶這權能的話,就是聖經。…
你必須向這光 [基督] ,並神話語的權能負責。…如果你把這光熄滅,使它漸趨黯淡,黑暗會是何等深沈! ( 九月二十六日)

作者指出,信仰與行為對立,有此無彼的錯誤觀念,是對靈命根基的蠹害。這種對立是全無必要的,而應該代以合一相成,像樹有果子一般。如此,可以有更多的服事和聖潔行為,“對信仰的公開承認沒有減弱,卻有更多持守信仰的勇氣;不再以宗教代替行為,而是使信仰藉行為完全表現出來。” ( 九月二十七日)

作為一本向現代人說話的書,其中提到現代的問題。其中之一,是以頭腦的知識代替心靈:“僅以理性進入基督教信仰的,有些聰明人也能以理性來說服你脫離。”(九月二十八日)同樣嚴重的是情感作祟似夢似幻的“信心”,只“接受聖經中所有叫人愉快的經文,卻漠視或排斥同一本聖經裏,嚴峻的警告和命令,這樣的信心,並非基督和祂的使徒所講的信心!”(四月十一日) 他提醒讀者,要知道人自己的本性,悔改歸正。他說:“讓意志掌管我們的心”,這裏所說的自然是淨化的,屬主的意志。(四月二十四日)

論到屬靈與“靈恩”的觀念問題,作者指出:“神並非擁有能力,神就是能力。”那是因為“神的能力不是神所擁有的某一種東西,它乃是神的本體!…神的能力乃是聖潔之神在行動!”(五月十八日) 可惜,今代的人,正在渴望製造一個沒有神而只有“能力”的復興!

作者提到本世紀初威爾斯大復興中,一個平凡無名的十六歲女孩子,她“樂意被神的靈管治”,而以能力和熱力謙卑事奉,幸而未被人的稱讚毀壞。(三月十四日) 他也慨嘆:“福音運動將離開新約聖經的立場愈來愈遠了,除非它的領導者能越過現代宗教‘明星’心態,謙卑在神面前,‘榮耀全歸神’”(一月三十日)適宜的警告!

一個嚴重的問題:基督教的“末世論”病症:所講的僅是“預言”未來,而非天堂!

基督徒的確有一個家鄉,但我們不期待它,也不快樂的期盼它,這實在是一個嚴重的訊號,顯示我們已出了問題。(三月十一日)

一本傑出的靈修書,像是珠串,不能舉幾例來代替,不是止於欣賞。也許,本書難得成為最暢銷;但如果成為暢銷,則不可能不引起信徒個人或教會的改變。

譯述很能恰當表達;可惜仍是譯著。

 

 

Charles R Swindoll著:超越平庸

梁祖永譯 福音證主協會

生活在平靜中,生命也流於平庸。收到這本書,是一個及時的挑戰。

施蘊道(Charles R Swindoll)是暢銷書作家。但我們不要以為“暢銷書”都是淺薄一無足取,更要記得本書“解釋超越平庸的重要,而不會混淆一般世人所理解的成功”(頁248)。 這是“關於達致卓越生命的書籍”。

超越平庸這個書名,加上通用的語詞,如:“崇高的人生目標,使你的生活永不呆板”,這一類的話,豈不是“成功”哲學的口號嗎?“飛得更高”的目標,不是激勵人爬上成功之梯嗎?也許,我們都不免有望文生義的壞習慣;也許,在開卷幾頁的時候,讀的人難免有這樣的感覺。但在讀下去之後,你會發現儘管是類似的語詞,定義卻大不相同,而且達致的方法和目標,是為了甚麼,都會有極大的分別。

超越平庸這本書的主形象,是高飛的雄鷹。作者一再有效的重複這個形象,好像儘量要把這個形象烙在他的讀者心上,激勵人不要作只在地上爬著覓食的蟲子。對於誤以為柔弱為柔和,以平庸為和平的基督徒,是一個新震盪。怯懦,畏縮,躲避,多少時候會披上屬靈的外衣,侵蝕著基督徒的心靈,使他們有虛假的自滿。本書要叫我們覺醒,作認真的基督門徒。

這是一個選擇,一個勇敢的選擇。這是要選擇另一種的生活方式,像雄鷹一樣的生活方式,不能對低於這個目標滿足。

高飛,自然是困難,其根基在於思想,肯想,敢想。作者引用了十個“思想之鎖”,是捆綁雄鷹使其不能高飛的鎖鍊。這些鎖鍊恐怕是鍍金的,束縛人的心靈:

1 人家不是這樣做的。
2 這不合規矩。
3 按規矩行吧。
4 還是實際一點的好。
5 不好冒險。
6 要知難而退。
7 做也沒有用。
8 我不擅長這個。
9 不要這麼愚蠢了。
10 我沒有創造力。(頁13)

這些都是似乎老成持重的人的名言,但成了有前途的雄鷹的麻醉和藉口。如何突破呢?出人意外的,作者所提供的三個方法,似乎是陳舊的,沒有創新之處:背誦經文;代入—使之成為個人的;分析。雖似並無新意,但都是整肅思想的步驟;特別是第三項:“分析”—在問題上正視自己的真相,找出問題的所在,是非常有益的。

這高飛的鷹不是為自己塑造偶像,把自己弄成最高領袖;因為那正是本書著意要革除的低劣庸俗觀念。大鷹的目標是制伏驕傲的野心,而求神的國和神的義—讓神管治他的全人,彰顯神的義。“除非經歷了聖靈的重生,不然,我們不會降服於神的管治之下。”(頁25-27) 這是本書的中心思想。當然,這涉及要付出高昂的代價;更要以對主專一熾熱的愛為動力。

從正確的觀念,進而有與眾不同的生活,這是實踐部分。“在這個流行事事隨俗的時代,惟有異象才能使人保持獨特的見解”(頁78)。這是說,要有看得更高更遠的卓識,並有堅持的決心。作者更指出,必須要分辨優先,讓基督“在凡事上居首位”(頁108), 才是真正基督的門徒。作這樣選擇,這樣決定的人,也必須勇於承責。這也是對心理健康有益的。

高飛向上是一場戰爭。毫不意外,戰爭的對象先是自己。勝過貪愛世界,必須以單純的信心信靠主,知道永世的價值,愛主而不追逐世界上必朽壞的(參頁143)。 因為真正的寶貝是“藏在我們心中”(頁144)。 還要除去傳統的束縛,並消除無聊。“無聊”之感,使人失去進取心,流於懶散,以至犯罪。當然戰勝自我的條件之一,是關心別人,愛別人。作者也把這個重要的策略寫下。

鷹的生活是不容易的,但絕對不是不可及的。不過,這要有極大的勇氣,敢於獨排眾議:不要追隨世界的潮流,用作者特有的說法是:“不要讓這個世界包圍你,把你擠進它的模型裏”(頁198)。 認定目標和原則,要不妥協。在進程中,挫折是不能免的;遇失敗而不氣餒,並且要保守在神的恩中,勝過試探。

本書不是一本嚴謹的論著,似乎是由一系列的講章發展而成的,所以很容易讀,也可以分段就每個獨立的標題來讀。譯者的文筆很流暢,沒有一般譯作拮屈聱牙難讀得懂的毛病。但有時譯得似乎自由些,特別是鑄作新詞的時候,應該更慎重些才好。又如alabaster, 就是馬利亞膏主耶穌時盛香膏的瓶子,一般譯作“玉瓶”,雖會給人增加太貴重的印象,但改譯“石膏瓶”而未加說明,未免造成錯覺。Jonestown並不是人的名字(實際上少有人名twon),而是有個自命彌賽亞的邪教領袖名叫Jim Jones 在圭亞那建立的宗教公社,在1978年, 鬧出集體屠殺,很多人記憶猶新,不該弄錯(頁126)。Murphy’s Law是常見的諷刺語,或可譯“定律”,絕不能譯成甚麼“摩菲法律”,至多算是descriptive law並不是法律,總得查清楚。這類的問題常不能免,只是小疵;我們都不是完全的,但我總希望編輯 (或編審)能多負點責任,在再版時不要忘記改正。實在說,在華人基督教出版界,編輯這個弱環要加強,多多加強,才可以避免以訛傳訛,才可以有拿得出去的出品。 (一般華文出版物,都常有缺失錯誤,給人不好的印象。編輯們勉之!)

本書最大的優點,是把屬靈的題目,寫成通俗的文字,深入淺出,平易而可懂可行,這是傳通的成功,也正是其超越平庸之處,值得我們效法。盼望讀了本書的人,能滌清思想,從自私狹隘中解放出來,作振翼高飛的雄鷹。起來吧,覺醒吧,你裏面可以有高飛的鷹!

 

 

John R.W. Stott著 講道的藝術

校園出版社

但願我能寫這樣一本書。這是我看過了John RW Stott所著Between Two Worlds 的感覺。(不是出於嫉妒) 當然這不能成為事實。我希望華人教會,能有人寫出這樣一本書;也是沒有。現在希望讀者能從中文譯本講道的藝術,得到益處,對教會,對華人,益處就大了。這該不是奢望。

本書於1982年在英國初版的時候,原書名是我深信傳道 I Believe In Preaching);到美國版時, 名為在兩個世界之間Between Two Worlds),是用橋梁的形象,說明傳道是達成傳通的使命。作者如斯托得 (有譯名作斯陶得),用幾個字說明書中的信息,自然不是輕易的事。因為原來的書名,表明了傳道的重要,和該重視這事奉;是說到了傳道人和所傳的信息,不僅僅是講道法。因此,這是一本超過市面上流行How To(如何作)的書,遠為深入而有價值,更像是講“傳道的藝術”。

作者從傳道的榮耀統緒說起。傳道是宣講主耶穌:根據聖經;聖經的信息是為耶穌作見證,叫人可以信祂而得永生。成為肉身的道—也是傳道人。他說:

首先應當看的是耶穌本身。“基督教的創始者本人是其第一位傳道人;但在祂之前有先鋒,在祂之後有使徒;而這些人在公開的講道之中,宣告和教導神的道,成為基督教基本不變的特徵。”福音書作者所記述的耶穌,主要是一位巡迴傳道人。“耶穌來…宣講”,馬可在介紹祂的公開事奉時如此記載。…主的靈已經膏祂傳講使人得自由的信息。所以祂“必須”那樣行。祂解釋說,祂受“差遣”乃是“為這個目的”。(頁12)

永存的道,成為肉身到世界上來,就是要把神介紹給人,使人明白神的心意,並且若不藉著祂,就沒有人能到父神那裏去。(參約一四:16)。 這是說,神子自己作傳通的工作;祂講道,祂也成為道路—唯一的,通往永生的道路。

今天,信徒的地位也是如此。復活的主對門徒說:“父怎樣差遣了我,我也照樣差遣你們。”(約二○:21) 教會在地上工作,首要的就是宣講這福音:主在十字架上成就了和平,使人與神和好。這是在兩個世界之間作傳通的工作,使人由不信進到信,由滅亡進到永生,由今世進到永世。如保羅所說的:“從黑暗中歸向光明,從撒但權下歸向神”(徒二六:18)。

我們心目中有了這個形象,了解了所處的地位,就知道我們所要作的工作。作者介紹了“講道如築橋”的觀念。

傳道的實際,是一道深淵需要越過,需要傳通。這是神與人之間的深淵;這是思想與文化的深淵。當然,我們都知道,是罪造成了神與人之間,人與人之間的隔閡。但傳道人不應該忽略的,是真理與現實的聯繫。

作者提到他一次印象深刻的經驗。面對著生長於基督教家庭的兩兄弟,到了作大學生就失去了信仰:作者問他們原因,為甚麼不再相信基督教的“真實性”。但從他們的回答中,他發現問題錯了:“即使你可以向我們證實它是真的,我們也不一定接受。”他們想要知道:“它是否與這個時代有關”。作者領悟到了“築橋”的重要。他見證說:

我常常為那次談話感謝神。那一次帶給我生平最強烈的感受,發覺一般人認為聖經與他們之間的鴻溝何其深。這正是今日基督教傳道人所面對的挑戰。(頁140)

他繼續指出今天講壇的問題:“我們的講道太少接觸地面了,不能成為進到現代世界的橋梁。它雖合乎聖經,卻不合乎時代。”(頁142)雖然這不是聖經不合時代。

但作者表明他堅持福音派的立場。他不是改弦更張,標新立異,而仍是繼續在古道上;而且不是要迎合世界,作“時尚的僕人”,要持守神僕人的立場,不作假先知 (頁140,141)。 這是何等尊貴的心志!同時,他相信聖靈的工作,使經文具有現代性,適應人心的情境,並使人知罪而成聖,進入得救贖的世界中 (參頁142)。這才是傳道的真正意義。這才達成了築橋的目的。如果失去了立場,即使築橋又有何用?要通到哪裏?

必須有這樣的心志,這樣的使命感,談講道,談“預備講章”才有價值。因為工具是為實用的,為要達到目的;但有了目的,還在於誰在使用,為何而使用。

在第六章“預備講章”中,處處表現出作者的敬虔,博學和認真。這不僅是傳道人的模範,也是告訴教會應當怎樣作,怎樣要求。如果我們真相信聖經是神的話,講道是供應羊群的需要,關心人的靈魂,就不會隨意應付,當作職業上的表演,或要討人的喜悅(頁215-266)。 華人教會如果要有真長進,必須有這樣的認識,更要有這樣的傳道人。我們不能只相信人的巧言令色,伶俐善辯,應對和技巧;也不是憑甚麼政治關係,走甚麼路線。最要緊的,該是與神的聯繫,走屬天的路線,就是聖經中的古道。

在本書中連續的引述了許多傳道人的模楷,他們的態度,方法,名言,和成就。從使徒,教父們,改教運動的領袖們,和清教徒,並有教會復興中神所使用的偉人,以至今代神的僕人如葛培理等。特別是勇敢忠心如馬丁路德和約翰諾克司,勤勉的如貝克斯特,好學認真的如司布真,大有能力的如約翰衛斯理,威特腓等,真使我們感到“典型在夙昔”,不勝追念和感慨。閱讀本書的人,會在神的面前祈求,求神也在華人教會中興起這樣的人來,至少要求本身真的以祈禱傳道為事。如果你能買一本書送給你的牧師或傳道人,使他們讀這本書,並加上禱告支持,就會看見教會復興的後果。

本書譯筆一般說來算得暢達,不過有時在特用語詞方面,有好些值得商榷的地方,甚至是不該有的錯誤。誰都知道翻譯的難處。有心注意傳道的人,自然能諒解並勝過這些傳通的阻難。我們都同意不能因噎廢食;但也沒有誰不同意噎的滋味難受。

 

 

花香滿徑

William Barclay著.余也魯譯 (海天)

有這樣一本書,叫花香滿徑。從外表看來是這樣,從內容看來也是這樣。
這是一本靈修,益智,陶冶性情的小品文集;但從書名上看不出來。這是一把翻譯的書;但讀來不覺得是翻譯的。這是一本理論文合成的書;但讀來親切有人趣,不覺得是在說大道理,教訓人。這合成了本卓越的書,成功的特點。

原作者包恪廉 ( Dr. William Barclay )相信:“要將聖經的話語作屬靈的解釋和應用,當然先得明白神的話語的意義。”他相信:“要作優秀的神學家,聖經忠實的解釋者,必須先是一位文法專家,然後應該是一位辯證家 ( 能把各種不同的解釋加以比較的人 ), 他最後必須是一位有見證的人。”(頁16)雖然頗有人不同意包恪廉的神學信仰,但他仍然是著名的聖經學者,是思想家,文學家。特別是從文學觀點,本書極有可取。

既說是“滿徑”,當然不會只是一棵“花”。本書的裏面“花”樣可真多。從論時間,談幸福,生活的規律,一直到永恆。裏面講到聖經,聖靈,聖父,聖子;也講到人物;有關於家庭的,也有關於作好鄰舍,處世,讀書,參與政治等,真是美不勝收。這都是在“徑”上,在你腳下,是與實踐力行有關的,從今世到永生的路程上。所以用不到“上窮碧落下黃泉”的探玄索冥,就在你的身邊。當然,“徑”也不是喧囂的高速大路;人生有時應該靜思漫步,有時徘徊低迴,停下來沉思,欣賞,才會領略到其中的妙趣,吸收花的清“香”幽遠。花香可以滌蕩塵俗,除去煙味濁氣,使人心曠神怡,加給人新的力量。有的花還有醫療作用,甚至能給人引路。這些好處,都可以從本書中得到;一部分要看讀的人,肯花多少時間,就能夠領略多少。

從文字來說,這是一本極好的散文集,筆調清麗,有時美得像詩。譯者余也魯教授該有功勞;至少他沒有點金成鐵。

書中有很多小故事。其中一個是諾福公爵,在車站上,為女僕搬行李,指出我們應該學的功課:

偉大的人總是肯為人家設想的人。
施予和領受同樣都是一種美德。
真正偉大的人從不擺架子,總是平易近人。越是沒有身分地位的人,越喜歡炫耀自己。越是不重要的人,越認為自己重要。(頁151)

這是聖把經許多重要的教訓,用極平易的話說出來。我愛這個故事的精神,也愛述說的方式和筆調。

有人說:愚人會把簡單的事弄得複雜;只有智者會把複雜的事弄得簡單。譯者想必同意這話。他說:

我寫文章有一個習慣,是不寫我不懂的事,不寫我不愛的人,不寫我不相信的東西。…這也是我選書,讀書和譯書的一個原則。故事寫得玄的書我不選;文字艱澀的書我不讀;說理不清楚的書我不譯。(頁509)

論到作者包恪廉時,譯者說出喜歡他的原因:

因為他不用高深的文字寫讀者難懂的事物。他寫文章堅持的一個原則就是平易。寫文章做到平易,是深深下過工夫的結果。平易不同於平淡;平易中世界的美麗與有趣,只有過而無不及。(頁510)

至於不讀“文字艱澀的書”,我保留不同意見;但淺白平易,是我們該學習的優點,雖然不容易學得來。

本書還有一個好處,是文字的簡潔而不冗贅。作者引用英國著名解經家為哥林多前書第十四章的注解,警戒喋喋多言的人:“即令明知是來自上面的默示,他也沒有權要求人全神貫注,放下一切來聽。傳講上主的信息,應該可以作到非常的簡潔。”(頁8) 從大眾傳播學的觀點來說,這也是對的。十七世紀英國詩人牧師但恩(John Donne),曾諷刺當時的清教徒,說他們多以紡織為業,就喜歡把衣服作得長大,以示虔誠;他們的傳道人自炫虔誠,也把講章弄得長而可厭,不管會眾倦極而睡。雖然今天的印刷普遍而有效率,印書便宜,簡潔明晰仍然是美德。這可能是從本書學得的附帶收穫。

不過,也有使我不大滿意的地方。我覺得書後面缺少了一個索引;該把每日的主題分類列出來,讀者可以一索而得,不必翻整本書來尋找。也最好在洋人名字或地名,書名後面,加注原文;如果讀者有興趣進一步研究查考,就方便得多了。當然,約翰衛斯理還不會難知道;而說到衛理會出版的書室那本書,就不能單憑猜想功夫了。還有,在編校方面,還有可以改進的地方;雖然不嚴重,但還未作到全無錯字。因為越是好的書,好的東西,越會引起求全主義者的奢求,只是盼望花美而能香。

書中的嘉言名句實在太多,且引用一段:

他 [約翰衛斯理]不但自己讀,也要求他的同工和衛理會傳道人讀,經常的讀。他說:“每天要把早晨拿出來讀書。一天二十四小時,要拿五個小時讀書。”…他說:“衛理會的信徒若不能成為閱讀的人,達不到第二代。”他又說:“惟有閱讀的基督徒,才能成為有真知灼見的基督徒。”(頁26,27)
基督徒有一本書中之書可以閱讀,這就是聖經。(頁28)

本書作者“所寫的人生哲理,生活法則,具有普遍的適用性。”為要見證聖經的真理。(頁511)實在值得一讀再讀。

 

 

殷穎散文集:秋之悸. 歸回田園.石頭的誘惑

 

殷穎牧師曾到日本北海道旭川市,專程去訪問三浦綾子。在談話中,三浦簡述了她對基督教作品的觀點:

施洗約翰當年作耶穌的先鋒,為主預備道路。但今天如果約翰到日本來作同樣的見證,人們還是不會懂。我是試作施洗約翰的先鋒,為他預備道路,使毫無基督教背景的日本人,可以了解而接受。(“論基督教小說創作的技巧”,載石頭的誘惑,頁180)

殷牧師當然同意這話,而且他早就是這樣作,並且作得極為成功:不但是傑出的散文作家,也是出版家。

這三本散文集,都是在1986年七八月間出版的, 其中的歸回田園是增訂版,都是夠分量的好書,能在短時間內出版三本這樣的好書,氣魄不能說不夠大。

殷穎散文的風格,清新自然,韻味寯永,篇篇可誦。雖然篇中講的可能只是生活中的感觸,發抒情懷,但屬靈生命自然流露出來。即使是不信福音的人,也會展卷誦讀,並且受到這種屬天高雅氣質的熏陶化育。這樣,在華人的文化環境中,在實際唯物主義的社會裏,可以為福音作先鋒,為真道進入人心作準備工作。莫怪在他主持下的道聲出版社,能夠出版品質裝璜都佳美的書籍,而且竟出版了百多種;不僅凌駕超級宗派之上,並且打入了一般書店的市場,為教會的出版物開拓文化疆域。這不能不說是自廣學會以來,近年基督教文學的第一件可紀念的盛事。

歸回田園內含四輯:懷鄉篇,田園篇,勵志篇,拾華篇。充分表現出作者豐富的感情,細膩的筆觸,不加雕琢,不流於虛飾。自其中仿佛可以聞到鄉土的芬芳氣息,可以聽到促織的鳴聲,看到各樣的景物,感受到拂面的微風,觸手的柳絲。像務德華茨(William Wordworth)等作家一樣,作者深深的依戀童年。講到田園,就引起懷念往事:

…每一株小草都曾經是你的伴侶,甚至每一塊石頭,都綴著你數不清的兒時的夢。每一絲風,每一片雲,每一點星光,每一抹月痕,你一閉上眼睛,不都是清晰的出現了嗎?那麼活生生的,永遠在你記憶裏生了根,深入了你的思維,滲入了你的血液,你怎能不發癡的懷念你的故鄉,發狂的眷戀你的田園呢!(歸回田園,頁58)

這樣的真摯的感情,織入了“思維”,溶入了“血液”,如癡如狂的懷舊,有多麼動人!文化在拉丁文中是Cultura,與田園有關。我常以為愛好自然的人,必不會是巨奸大惡。常懷故舊,也不會忘情負義。作了多年出版事業,而全沒有市儈氣習,原因也許在此。這才是真文化人。

歸回田園是綠色的記憶,秋之悸是金黃色的期望。作者對故國懷念,對異鄉的秋天,也會欣賞,會享受。他說到“秋的作者”,

盡興的塗抹著,蘸飽了他的畫筆,將貯存了一年的顏色在一夕之間用掉。這才是創造宇宙的大手筆。當你驚悸震顫於這許多色彩的感受時,他會很快的用簾幕掩上他的作品,而在考慮另一幅構圖了。(秋之悸,頁43,44)

這多麼像詩呢!

石頭的誘惑集裏所收散文,有記載作者游蹤所到的地方,有談述作者所識的人物。現今的交通方便了,這些地方可能有許多人也到過。但作者所去尋的,去看的,與一般人不同,他到了更高的層面;他感受的比一般深入,參透了其中的內涵。這就是詩人的品質了。他所記述的人物,可能有不少覺得似曾相識;但別人雖然也在人生道路的轉角處,與他們碰過面,但未必會欣賞他們的特點,未必從他們得到益處,更未必記得所受的施予。這就是仁者見仁的胸懷了。

本集裏面,還有幾篇短論,不但都是可讀的文章,也洋溢著智慧,值得細讀,值得深思。我很同意作者所說的:

秋,是一個成熟的季節。人到了秋天,便覺得穩健得多了:不再那麼輕佻,那麼膚淺,一切有絢爛歸於平淡。(秋之悸,頁47)

我相信他是說人在秋天裏,也是說人生的秋天。在文字方面來說,春文是著意辭藻的美,華茂悅目。秋文淡而甘永,有哲學意味,要好好回味,體會。這可以稱為“小品論文”。作者特別會寫這種散文。這是第一人稱論文 (Personal Essay)。寫的人不是板著面孔說教,而是由自身的感受起,叫你我也看得到他的感受,得著啟迪,由心入心;不是宣傳,不是叫囂,卻不是沒有說服力。其好處是把讀者作者的思想融會在一起,消除了壁壘的分野。我認為在講道時可以用。

“手的藝術”(秋之悸,頁252-259) 是篇論藝術的文章。我在這裏說的是殷穎散文創作“手的藝術”,怎的能寫出好文章。這三本文集的篇章中,處處可以見到他對於中文洋文的修養,不但知道怎麼寫,也知道寫些甚麼;也看出他能早起,而且持之以恆。不用說,到的地方廣,觀察深而入微。有穎慧的心,加上殷勤的手,才會有這樣的成功。集裏有幾篇被選為中學國文教材,可不是文以名著,也不是僥幸而致。

寫到這裏,還沒有批評到缺點,似乎不夠認真,有些不合規矩。當然,讀過這三本散文集後,有的地方也會覺得若有憾焉。校對自然有可改進之處。再就是不為大眾所知的地名人名之後,有的未加洋文原名,似乎難以確定所指,也不方便作更進一步查考。同時,如果能更明盡的分類,編訂次序,注上年月日,讀者便可以享臥游之樂了。這不是苛求,而是對日後殷文全集出版的期望。

 

 

滌然:癌戰

宣道出版社

華人基督徒知名作家滌然女士,也是受歡迎的講員。她不但登壇說教,生活的經歷也給分享者得到幫助。聽眾會作出積極的反應:

“你剛才引聖經說:‘我受苦與我有益’;我要告訴你你受苦不止與你有益,與我們大家都有益。現在我們姊妹們聽到乳癌,不再那麼害怕了。因為你能靠主得勝,我們也能。”(頁125,126)

癌,這個字,會使聽到的人臉罩上烏雲,心頭也蒙上了陰影。有人說過:“癌只是一個字,不是終結判決。”

“Cancer is only a word, not a sentence.”
這個pun用得很美,語含雙關而自然。但只有過與癌搏戰經驗的人,而且是靠主得勝的人,說來才更有價值。本書作者就是這樣一位得勝的戰士。

撫著癒合的刀創舊痕,出人意外的,她能夠說出:“那是切除毒瘤後的戰績,是重整健康的記號;像一首凱歌,一面血旗,你說美不美?那隱藏在醜惡背後的美麗,是需要我們去發掘的。”(頁51)

如果要有戰勝的凱歌,必須先經過激烈的戰鬥。本書作者所經歷的那場“出死入生”的戰鬥,不是在戰場上,而是在病房裏,手術室裏,治療過程和生活中。正像華德務茨 (William Wordsworth, 1770-1850)所說的,是“強烈的感情,經過平靜的收理。”結果是本書的出版。

本書是一本散文集。在敘述“出死入生”經過之外,還有二十六篇較短的散文,合起來名為“有福的人”。這些文章,常是取自身邊的小事,但總有獨特深入的觀察,有一種徹悟的哲學味道,達到超越的境界。至於在風格上,處處流露出圓熟的智慧,而沒有淺薄的炫露哲學,故作枯燥艱澀的玄虛,更不是幼稚的堆砌形容詞,言之無物而有霧;但卻是很美,美得像詩。讀本書,不能不體會到那種清新之感,是一種享受,卻又能得到屬靈的造益。誰說屬靈必須與文藝脫離關係?誰說必須是那種叫人難過的翻譯味道才算屬靈?

基督徒在世界,是向天家走去的旅人,正像以色列人出了埃及,在進入迦南之前的曠野旅程:各有個人的難處,又集合在一起;不僅僅是加積起來,而是許多倍乘起來,成為集體的難處,這是人性的一面。本書作者指出:

抱怨似乎是自衛的刺,碰上甚麼,先豎起來再說。感恩是貼身的絨毛,要細細觸摸,才感覺得到。大衛說:“神使我的福杯滿溢”,碰到大衛的人,一定會沾上些他的福氣,那滿溢的東西自自然然就傾瀉到你身上來了。
…從硬刺變成柔毛,秘訣在於順服及信靠。(頁26,27)

這種屬靈的進展,是顯然的。在癌症復發的時候,你想一般人該是怎樣的反應?但作者寫道:

在開刀的前夕,我一個人站在病房的窗前,欣賞窗外的山景,心中充滿了感恩。有多少病人能像我這樣住在這麼景致美麗的醫院?同時感到好輕鬆,只有主與我,我與主,世間的感情纏繞都沒有了。(頁34)

相信沒有多少人羨慕去她所住的醫院,但又有誰不羨慕她那分寧靜,那種有神同在的寧靜?有一位姊妹的信中說到:“笑臉迎人容易,自己獨處時,面對病痛時就難了。”(頁24)有主同在的事實,作者稱為“享受”,是無比平安的泉源。

羅斯福 (Franklin Delano Roosevelt) 總統曾成功的戰勝了多年纏身的小兒麻痹症,戰勝了經濟不景氣,戰勝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軸心國敵人。他曾說:“最可怕的是懼怕本身。”本書作者同樣的指出,最難戰勝的不是敵人,是對敵人的懼怕。但他有一個辦法,“就是奉主的名斥責風浪”(頁37)!“在苦難中,我不是被動的受害者;我是個勇敢的鬥士,充滿喜樂的得神恩典的見證人!直到見主面的日子!”(頁38)

經過死蔭幽谷的經歷,使作者更曉悟生命的意義。她沒有渲染神蹟,自我神化的作“神蹟人”,沒有說自己見異象,聽異聲,連拉一節聖經說是神向她“說話”都沒有;卻學了“重估事奉的意義”,學了順從,學了享受安息(頁17)。她帶著些幽默的說:“聖靈才提醒我:普通人是貪生怕死,而你是貪死怕生!”(頁16)這雖然肯定了“離世與基督同在,好得無比”(腓一:23)的信念,但忽略了為別人而活的責任:

視死如歸固然好,但過分的思家病,就消磨了今日的銳氣,好像活在世上是不得已的,是無奈的接受神的刑罰似的。其實生命是神的禮物,是恩典;我應該歡歡喜喜的接受,充充分分的利用,才不辜負神的賜與。(頁7)

這是正確而平衡的新人生觀,也是作者個人“苦難神學”的綜論。從這個向度看人生,使許多似是平凡的情節,都可以產生百讀不厭的佳句。知道自己是“有福的人”,在任何環境都是神賜福路徑的一部分;知道天父是良善的,喝“苦瓜湯”也會感恩,傷痕會看出是愛的印記,會甘心樂意的順服神的旨意,打美好的仗。

讀完本書,可以得到許多生命的啟發,可以享受美好的文字與韻律,更可以得到靈命的造就,滌盪心靈的塵垢,作更好的基督徒。

 

 

黃安逸:火中的一根柴

海天書樓出版

1957年三月二十四日, 在長沙輪上和送行的尖沙咀生命堂楊濬哲牧師和教會多位同工親友告別。臨行的前夕教會的同工給我們開了一個歡送會…楊牧師並以亞居拉百基拉為勸勉,語重心長。後來我心臟病發,在醫院四十二天他再在夢中提醒我。(頁122,123)

長老曾對我說:“楊牧,當我心臟病重時,曾夢見你站在床前,並一亞居拉,百基拉作勸勉。”(頁ix, 楊濬哲“序言”)

生逢亂世,身為難民,本書著者不能如其名而享安逸,反而嘗盡了不少苦難。書中主要的故事,是由無家,到成家,到興家,到搬家。如果在新約聖經中找一個相類的例子,那該是亞居拉,百基拉夫婦了。

聖經對他們這樣記載:“一個猶太人,名叫亞居拉,他生在本都。”(徒一八:2)但他搬到了當時的國際首都羅馬。在那裏,娶了百基拉為妻,據傳是羅馬名門巨族。他們是以製帳棚為業,似乎是供應軍事征伐用途。但羅馬皇帝革老丟,“命猶太人離開羅馬”。他們夫婦雖然不搞政治,卻成了政治難民。他們就搬到一個新城市哥林多。在哥林多,他們接待了一名不平常的新勞工:“保羅就投奔了他們…因與他們同業,就和他們同住作工。”(徒一八:3)但保羅不是廣受歡迎的人物。他們的勞資關係顯然太融洽了,夫婦二人為了保羅不妥協的宣講真道,也受到迫害;但他們“將自己的頸項置之度外”,意思是不顧丟掉腦袋的危險(羅一六:4)。不但如此,他們跟那位全時間的游行傳道保羅成了親密的戰友,為了福音的緣故,到保羅往敘利亞 (安提阿)去的時候,夫婦二人也跟他同行,住在以弗所。信徒為牧師和教會而搬家,可真不容易。以後,他們又搬回到羅馬。雖然不能確定是由於保羅的安排,但在保羅還未到羅馬以前,他們家已經有了教會(參羅一六:3,4)!如果說,人從事的行業與塑鑄性型有關,他們大概是養成了在地上搭帳棚短暫無定的觀念,又養成了征伐進取精神:為福音爭戰得勝。

在這個動亂的世代,很多華人,包括華人基督徒,對遷徙流離都不會陌生;但隨著遷移的腳蹤,不止是養生糊口,不止是跑碼頭,拓展事業,而以神國事工為念,把福音和事奉推廣到新境界,卻是不可多見了。

黃安逸長老就是這樣少有的人。他們移家去澳洲的時候,受了牧師的託付,擴張了帳棚的範圍,把福音帶去了遠方。

作者是戰後早期往澳洲移民的, 在1952年十二月抵澳洲1953年在雪梨開店(頁115,124)。他到埠即參加教會聚會,並在教會事奉。他並沒有甚麼宗派成見,其表現之一,是參與發起雪梨華人基督教會。 後於1964年八月二日,並有“澳洲華人基督徒協進會”之發起,其“緣起”一文,立意高明,頗有可誦可法之處(頁126,127):

我旅澳僑胞及留澳學生人數眾多,其中信崇聖道之基督徒為數無幾;復因歷來各宗派之區別,及傳統遺規,分門別戶,失去同道聯繫團結之力量,未能克盡信徒天職發揮耶穌博愛,及犧牲救靈贖罪之精神,引領僑胞皈依基督。同人等懍於我主耶穌升天前之囑咐,應傳福音作見證之重大使命,特發起組織華人基督徒協進會,以便集中同道信徒,互策互勵,根據聖經寶訓,聖靈引導,發揮火熱力量,計畫設立蒙神喜悅而活躍之自立自主自治教會,擺脫從前不良積習,為神效忠,為同胞廣闢福音之門,復興主內同道靈魂,注重青年事工。…

本書作者不但是名副其實的安得烈(其英文名為Andrew),注重傳道得人,從書中看出他也是像亞居拉一樣,在真道上有根基而會分辨,所以常在本教會及外面教會講道造就人。

本書雖然沒有夸張自己“當年勇”的現象,但從其平易的敘述,可以看出他不平常的地方。

他“一向遵照祖傳不明文的規定,父親是一家的尊長,因此每月所領得的薪金,全數交給他管理。”因此,他在香港開店時,要跟父親拿十元錢,作創業店租的定銀。(頁59)以後,父親在世的時候,也是把錢交給老人家,直到他離世。如果說這也不算甚麼;要知道他先父是在三十七歲就雙目失明!而後他奉父親一同移民澳洲,直到1959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在家中無疾而終,時年七十八歲。四十一年的看顧服侍孝養!有這樣美好的榜樣,難怪他的子孫都是賢孝信主的。 ( 這是教會長執事牧者的資格之一)

還有是他在事業上的見證。一位澳洲商人夏利,去他店中購物才相識,竟為他代申請澳洲移民許可證(頁98)。這是生活上的表現,才得洋人信服。

作者也是勤奮好學的人。他不但注重屬靈信仰,也注重讀書。在生意場中潔身不染惡習,自學英文及各科知識。他更凡事順從神的引導,從婚姻,到移居,經商,都尋求神的旨意。

在另一方面,他能記念人的恩惠,對幫助他家的“好撒瑪利亞人”長誌不忘。(頁23-27) 這與時下淺薄忘恩,人不如狗的情形,有多大的不同!

記得幾年前,見到海天書樓余也魯先生。他說,黃安逸長老是這個世代華人教會有代表性的四人之一。當時不明白他為甚麼這樣說。

收到火中的一根柴,用半天時間一口氣逐字讀完,並不覺得有枯燥之感。上半部所講的是著者出死入生,被“從火中抽出”的經歷;下半部是這雙現代亞居拉,百基拉,作教會柴薪的一部分,配搭為主焚燒,在教會中為主發熱發光。盼望這根柴為主盡力,給主使用,燃起復興之火。

 

 

神恩浩大:我和我一家的見證

趙中輝著 基督教改革宗翻譯社

看到本書的副題:“我和我一家的見證”,就叫人想到白髮蒼蒼以色列老將約書亞的話:“至於我和我家,我們必定事奉耶和華。”(書二四:15)。 本書作者趙中輝牧師,也像約書亞一樣,他的一生以事奉主為職志,並且帶領全家信主,事奉主,使主的名得榮耀。

趙中輝牧師寫這書的時候,並沒有約書亞說這話時那麼的老。不過,他事奉主近半個世紀了。本書是這段長時期事奉生活的見證。

從書中知道,他有五子五女。在戰亂中,養育這麼大群孩子,艱辛可想而知。加上傳道人薪金微薄,而他又不是在大宗派裏領高薪的,該有多麼辛,多麼苦!照社會學家的研究,會產生問題孩子。但事實是,他五名男孩子中,有二名作了傳道人,其餘三名也各作正經事業;五個女兒,也都成人。丈夫子得恩,天恩,享恩,鴻恩,偉恩;女子子旭光,瑞光,恩光,愛光,淑光。他們都是蒙主恩典,為主發光;子女婿媳多人在教會事奉。聖經說到作長老的起碼條件:“兒女也是信主的”(多一:5);又說:要“好好管理自己的家,使兒女凡事端莊順服。人若不知道管理自己的家,焉能照管神的教會呢?”(提前三:4,5) 末後這個問題,顯然很多監牧長執不能回答的。因為不信主的,顯然不可以在教會事奉;信仰如何的考驗,是從家裏開始,愛心也是從家裏開始,在同一屋頂下面,偽裝是很困難的;只有敬虔真實的見證,才可感動親人;有了全家信主的證明,才可有資格向外人見證,才可使人見而相信。現在有些人,不注重生命屬靈的事,只注重方法,成了無靈有術,甚或不學有術,是比不學無術更可怕的事。盼望事奉主的人,應該在主面前誠實反省,真實作金銀寶石的工作,先搞好自己的家庭。因為家庭防線是福音的最前線,家庭基地是最重要的福音基地。

約書亞的工作是軍事將領,是武夫。趙中輝致力於文字聖工,是文人。雖然約書亞也著意文字工作;趙牧師卻是畢生時間奉獻在文字工作上面。他出版了近八十種書,大部分是翻譯作品,內容都是和改革宗加爾文神學有關。

在多年工作關係中,既然作的是翻譯工作,自然少不了跟洋人有交往。認識趙牧師的人都知道,他絕不是逢迎諂媚討洋人歡喜的人。他多年的同工,親密戰友是包義森牧師。四十年來同負主軛,互相關心,彼此勸勉砥礪,默默的耕耘,為了文字聖工而努力。還有伯特納博士,和良師益友魏司道牧師,也是趙牧師的異族同工。他們之間不是僱主和佣工的關係,而是更像兄弟,幾十年來,相處以敬以誠,足為信徒交友,教牧處同工的榜樣。包義森牧師說過這樣的話:

今天我們能冀望中國基督徒,與來自他國的基督徒之間有健全的基督徒交誼嗎?我們曉得,聖經教訓真正的基督徒交誼,是不分種族或有文化的隔閡存在。…基督的愛乃將彼此間的國家,種族,經濟,性別,與社會鴻溝交融在一起。(頁16)

這樣,趙牧師四十多年來,就在這同一個團體裏,忠心工作,不懈不倦,譯神學名著,編寫信仰與生活季刊,顯明他是為了信仰而生活,不是為了生活而信仰。這工作,為華人教會打下了信仰的基礎。在國內外各地,都會遇到基督徒,神學生或傳道人,從他筆下所流露神的恩言得到教益,得到幫助和建立,更進而建立教會。這美好的影響,有何等深遠!

但趙牧師從神學院出來,起初的工作,先從開荒始。不但艱辛經營,還要屈居人下,既吃苦,又吃氣,可真不容易。在給外人逼迫欺凌之外,教會裏面更鉤心鬥角。這是傳道人的十字架。注意教會行政,教會增長並輔導的人,可以在這書裏找到資料。吃這些苦是必要的嗎?

本書的背景,正是家國多難的時代。東北膏腴的土地,遭受敵人鐵蹄踐踏的痛苦。滿洲國,日本關東軍,蘇聯人,還有內戰,相繼而來。趙牧師從早年就受苦。有時一個城鎮,在一天換兩次政府,還有許多無政府或多政府的時間。這些組織有一項不變的共同點,就是從來未對信從主道的人友好過。

因為時局的關係,書中一大段是敘述到作者一家的難民生涯。孩子越來越多,生活困苦,還加上顛簸困頓的流浪生活。由北而南,然後再東渡日本,最後是來到了美國。但在患難試煉之中,卻正顯出信心的寶貴。這不是靠人的信念和意志力堅強,而是在於所信的那位堅強可靠。在風濤險惡的時候,每看見神蹟出現,因為主是那智慧的舵手。事後看起來,原來都是神美好智慧的安排。作者自己說:

我們一家經歷的人生道路中,充滿艱難險阻,但神自始即眷顧護佑。我多年獻身文字工作,主要是將國外神學著述翻成中文,可以說是一種傳達信息的事奉,而影響我最深的是基督教預定論。感謝神在默默中預備了幾個人,他們對我的一生助益良多;也藉著他們,益發顯出神如何引領我一家。(“自序”,頁1)

有人望文生義,不求甚解,以為預定論就是宿命論加以反對。其實,如果每個人都得恩典,就無所謂恩典了。而且恩典必須是完全由於神的主權,是給無功之人的賜予,是人不配得的。因為神是神,必然是全知全能的。因此,預定論是聖經的真理,也有邏輯上的必要。本書所記的,正顯明神所預定的恩典:許多經歷看似巧合,卻是神蹟,是神安排祂僕人一家的腳步和停步。

作者的次子天恩 (香港中國教會研究中心主任),談起他父親的時候,在書中這麼說:

三十三年來,我爸是在中國教會中唯一有系統,忠心介紹改革宗神學的一位文字工作者。這是客觀的觀察,並不是因為我是他兒子,要恭維他甚麼話。我可說是以一個中國教會歷史研究者的角度來看我爸這三十三年的工作,有相當重要的地位。… (“感言”,1982年七月十日,頁320)

本書篇幅相當長,平鋪直敘的見證,難免使讀者有枯燥之感,這似是缺點。但這是跟作者平實誠樸的性向有關。因為他就是這樣的不愛渲染夸張,所說的話可信,從來不宣揚自己和自己的工作;而“對那些好出風頭而不做真正聖工的人,他一向輕視。”(頁323)

在聖經中,我們看到神經濟的原則:神揀選了亞伯拉罕,賜福給他和全家,也是要叫多人因他而得福。從本書我們可以見到,神在祂所揀選的這一家人身上,顯出了他的恩典浩大,也叫許多人因而得到恩典。

 

 

富善:中文和合譯本聖經的來源

林振時著 福音文宣社出版

八十三歲的富善牧師(The Reverend Chauncey Goodrich, 1836-1925),長長的鬍鬚和稀疏的頭髮都已經雪白了。他手上捧著第一本和合譯本聖經。那時,他在中國宣教已經五十四年了。在這超過半世紀的歲月裏,有二十八年是用在翻譯聖經上面。在這本聖經裏,富善澆奠上他的生命;這是他的心血,是他獻給中國人的禮物。不,應該說是他把自己獻給了神,神的愛火把他焚燒在祭壇上,為了中國人而焚燒。

中文和合譯本聖經,是在1919年出版。那真是可記念的偉大工作。(頁95)
為甚麼叫“和合”譯本呢?

在十九世紀末,中國的基督徒只佔總人口的四千分之一左右,卻有二十七種聖經中文譯本,另加上九十九種的方言譯本(包括十種方言)。 這種似乎是“百家爭鳴”的熱鬧現象,卻造成經不同文,誦不同音,傳不同心的困難。我們可以想像,這樣的混亂情形,對於剛萌芽的中國教會,是多麼的不利!

感謝主,祂感動當時有遠見的宣教士們,看出這個根本問題急待解決:更使他們肯捐棄宗派地域及個人的成見,克服一切困難,組成和合的譯經委辦會,從事這項偉大而有永恆價值的事工。那是1890年的事。

聖經翻譯委辦會的成員共有七人,既屬不同國籍,又來自不同的在華工作地區,並且各有自己的事奉工作範圍,會聚自然是不容易的。早期的委辦會主席是狄考文牧師 (Rev. Calvin Wilson Mateer, 1836-1908),他的原文與中文修養很好,任事認真負責,為人誠實而有紀律。 1906年十月十二日,新約全書正式翻譯完成(頁91),併詩篇於1907年出版, 是在馬禮遜來華後一百年。翻譯事工,前後用去了十六年的時間。

1908年, 狄考文牧師去世。 譯經委辦會主席的重任,由富善牧師繼任。富善牧師已經是七十二歲的老人了。狄考文對譯經的見解是“文言悅目,白話悅耳”,衡量之下,堅決主張採用白話文。這不僅影響後來福音的在華傳播,也給白話文運動樹立了規模。富善是蕭規曹隨,看到事工的完成。

富善事堅持用口語翻譯聖經的人。論希伯來文或希臘文他有基礎;論中文,特別是北京話,更是他所喜愛的;他努力不斷蒐集和運用北京話的詞彙和成語,因此,這本聖經有相當的北京話色彩。他有清教徒那樣的敬虔,為人又和善謙虛,平易近人,最是當主席的合適人選。(頁92)

是由於語文的恩賜和興趣,加上熱愛中國人的心,使他對中文有極深的造詣。 他編寫了包括10,400漢字的中英袖珍字典,寫了官話特性研究,還累積了三萬九千個中文成語,按四千個中文字序編排。在此之外,他能欣賞中文的戲曲詩詞,包括古老的詩經。他的書“成為西教士和外國外交人員學習北京話必備的參考書”(頁29)。 當時的英人赫德爵士 (Sir Robert Hart, 1835-1911), 被聘任為中國海關總稅務司,知道他的盛名,想用高薪延攬富善入海關服務。但富善持著他的呼召,謝絕了那有權有勢有財的邀請(頁30),不肯出賣他的恩賜。

富善為了促進譯經的事工,主張專職的加速譯經。

新約聖經的翻譯,用了十六年才完成,舊約聖經的工作量更大,按照這樣的速度進行,就不知在甚麼時候才能完成;委員們的年齡都很大,精力又不如往年。為了翻譯工作,歸根結柢為了給中國人一本譯得合適的聖經,委員們要求各差會,給所有委員全職從事翻譯,不要有其他工作纏身; 差會終於在1912年答應他們專門從事翻譯。(頁92,93)

這是譯經工作的轉機。從此可以看出富善對中文聖經事工的認真,對文字事工的認識,使他重視譯經。還有一件事,也看出他的卓見。

那時,譯經的委員七人,都是來自英美的洋人,他們各帶一個中國人,作中文助手。

中文先生參加中文用字的推敲,出出主意…對一些問題有爭辯的時候,只有權參加討論,沒有權參加表決。到了富善牧師當主席的時候,中文先生有了表決權。這是一項很大的改變。(頁93)

這項“很大的改變”,實在有重要的意義。如此的決定,表明謙卑自認對中文學有不足,表明認識在翻譯上,所譯成文字表達的重要,也表明肯定中國人對譯經工作的貢獻:他們不是給洋人僱來的洋人工作,是為了中國人的靈魂而為主工作。相信賦予中國人對中文用字有決定權,會有增進品質的結果。盼望今天任用華人的洋人,和為洋人任用的華人,都能有這個認識。

在譯經過程中,參加的人認真討論,辯論,以致爭論,由會議桌上延展到餐桌上,爭論不休。還是賢慧的太太們想出辦法,他們“自願大聲音朗誦故事,讓丈夫們邊吃飯邊聽故事”(頁94)。這樣才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也維持了禮貌。

全部聖經的翻譯,經過了漫長的二十八年時間。參與譯經事工的委員,前後有十六人;有的因為工作關係,中途辭職,有的大功未成身先死,中道辭世。從始至終參與工作,而又得親見和合本聖經出版的,只有富善牧師一人而已,可謂善始善終(參頁88-95)。

中文和合譯本的完成出版,不但是中國教會的一件大事,也是歷代翻譯史上的一項可記述的輝煌成就。在文學上,開白話文運動的先河,有甚大的影響;在屬靈方面,使中國信徒統一的領受神的話,為復興和增長鋪路;在教會內,和合譯本的問世,代替了各種不同版本的聖經,逐漸成為全華人教會公認的唯一經典,是真理的依據。

富善牧師在華事奉有六十年的時間 (頁145), 用中國傳統紀年的說法,是一甲子。譯經的工作,是他最重要的工作,幾乎佔了他一生事工的一半時間。他也編訂聖詩,教授神學,幫助學習中文;當然,他致力於傳揚福音,還在需要的時候,領導對華人災難的救濟。他真是愛華人的朋友。他的一生,是多麼豐富而良善的一生!

但是,他也付上了極重的代價。他先後有三位夫人,都死在中國;一子一女在天津夭折,加上一個流產。他第三位夫人比丈夫年輕十九歲,也是先他而逝。在他們結婚的時候,只四十三歲的富善牧師,已是白髮蒼蒼了。夫人說,那是他為主受苦的結果:真是未偕老而先白頭了。

在當年的中國傳道,所受的苦難,真超過我們今天所能想像的。他們一家,不止一次的生命受到威脅,也經過了義和團之亂。1901年,拳亂之後, 富善牧師仍留在中國, 富夫人帶著三個孩子回美,安置他們讀書。船到舊金山登岸時,受到移民局官員的盤問。大女兒恩賜,那時已十一歲了。她年紀比較大,“心理受到損傷最多;她突然喊了出來:‘媽,他要殺我們嗎’?”(頁123) 這不是孩子氣的笑話,更不是小孩子的氣話,而是長期處在壓力下的影響。對於大人來說,我們可以推想,為主的緣故“終日被殺”的意味了。雖然如此,富夫人還是回到中國,死在中國。

那位把一生獻給中國宣教士,也安息了。在他離世又一個甲子之後,林振時醫生所寫的富善這本書才出版。這是他的第一本中文傳記。雖然是晚了一些,是華人教會的虧欠;盼望華人讀者,能藉此了解其人其事更多。本書的敘述翔實真切,是中國教會難得的史料。讀了本書後,可以了解當年譯經的人,使我們讀和合譯本時,有更深的興趣,更深的感動。

早在1903年, 義和團亂變過後未久,富善牧師就用信心說:

今天所看見多,只是初熟的果子,豐收在望。到那時,不是一年有五千人歸主,而是一天就有一萬至五萬人歸 主。…

中國是世界上人口最眾多的國家,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失喪群體。我們要有每天五萬人歸主,也只能說是接近,還趕不上人口增加的速度!求主使我們重用和合譯本聖經,更效法富善的奉獻精神,為了主的榮耀,為了失喪的華人,奉獻自己。

 

 

中國教會長征錄

David Adney著 中信翻譯小組譯

有句話說:“在朋友中間,不要談政治和宗教。”但本書作者談的正是這二件事。談得好。

我在一天內讀完了本書。

用江湖話說:“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作者的學養在他的作品中清楚的表現出來。

作為多年的中國之友,他是客觀的,誠實的。雖然有些細微的地方,可能不會使每個人滿意,但對於他用愛心說的誠實話,應該思省。一個傳道人,一個作家,其尊嚴在於公正:要不就不說話,要說就說誠實話。

因此,以洋人,以朋友的身分,寫這書更適合。

作者以半個世紀對中國生命的事奉,見證中國的變遷,勾畫出政治背景,也加上一兩筆個人的思省,滿有人情味,而能夠體諒。

作者對神的主權認識正確。他說:

話雖如此,神仍掌管一切,甚至連邪惡的帝國主義,也能善用,為早期的宣教先鋒打開門戶。(頁28)

正確的倫理觀,正確的歷史觀,使他坦然承認帝國主義的邪惡,而不用歪曲歷史。但他卻不忽略歷史的因素。他說到共軍“長征”後,西安事變,蔣介石委員長在“被釋前簽署了秘密協議,聯共抗日”(頁10)。種下此簡單的一筆,與全書主旨“教會的長征”相映。

作者超越的歷史觀,是他,也是教會,盼望所繫:

聖經曾說明神興起統治者成就祂的旨意 (例如古列王)。我們為掌權者禱告時,要有信心,相信神能掌管他們;共產黨也不例外。(頁112)

他看見四十年之久的軍閥割據,內爭外患之後(頁41),鄧小平主席的掌權,與基督教會的小康局面,都是神的手藉古列王在工作。因此,肯定了基督徒為無神主義政府服務的倫理原則,像但以理一樣(頁211)。

作者關心的是人的靈魂。他不是盲目的,他看到了人,和人民的生活經歷。第三章長長的篇幅,說到中國人的想法,生活情形,和社會分析。這裏記述了生活水平的改善,教育的進步,健康的改進等。絕不是用“民窮財盡”,“水深火熱,民不聊生”等類的現成話,懶惰的抹煞。他是客觀的觀察,不是存心去找毛病的。

為了對中國人民,對中國教會的關懷,作者有九次訪問中國大陸。他更關懷保障人民信仰自由的憲法條款:

1982年 十二月四日, 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通過新憲法,談到宗教信仰自由。第三十六條說:“中華人民共和國有宗教信仰自由。任何國家機關,社會團體和個人,不得強制公民信仰宗教或者不信仰宗教,不得歧視信仰宗教的公民和不信仰宗教的公民。國家保護正常的宗教活動。…宗教團體和宗教事務不受外國勢力支配。”以前的憲法提到要加強宣傳無神論,禁止利用宗教進行反革命的活動。現在刪去了這一條,真叫人鼓舞。第三十六條提到宗教信仰自由,說得比從前的憲法更詳細。假如認真執行,中國基督徒就可以保證不受歧視。頁135,136)

但法律的效力就在“執行”上,在“執行”的認真程度。當然,這在別的國家,或任何國家,都是如此。希望教會長征的路途,在修正憲法後也得到改善。

作者根據客觀的見證,說出了教會所受的苦難,由解放後到文革時期的大黑暗。這些英勇的見證,是真理的光輝,已超過了可歌可泣,而感動人改變歸信。而被迫害,受患難的聖徒們,卻不懷怨恨,反而表現出是愛國的好公民,是愛人的好鄰舍。對於在“長征”中表現較差的人,作者則態度溫和,期許而不嚴苛批評(頁205)。

在政策與信仰的矛盾之外,還有“三自”教會及家庭教會間的問題。宗教政策似乎是阻人信教(頁101); 信仰自由了,聚會及傳佈的“合法”卻是問題,而“法”是隨時隨地隨人而變的 (頁131);甚至一度被看為精神污染! (頁101) 其實福音真理的作用正是淨化。還有實行三自的獨立家庭教會,還必須加入“三自”組織,才算“正常”宗教活動,也是好難以解釋的。希望“三自”及中國基督教協會,能廓大胸襟,不以是否參加其組織為愛惡之標準,更要爭取在教堂四堵牆之外傳福音的自由,這才是真正的宗教信仰自由,任何減少都是不該接受的。盼望三自及協會,真能作到是興旺福音的機構,而不是控制,限止,以至消滅宗教信仰。

書中也提到“有些人對三自會的最高領導層十分不滿,但仍認為三自會像個棚架,真葡萄樹可在其上生長。有一個人對我說:‘棚架是死的,但葡萄樹卻有生命’。”(頁182) 這個意喻很有意思,可能代表相當多人的看法。不過,有一點要留意:“真葡萄樹”是代表有主生命的信徒,合起來是宇宙性的教會,或稱無形的教會,並不是指某一類型,或某一牌號的教會。外面的機構則確如沒有生命的棚架,任何組織機構都是一樣的。但這不是說,“三自”體系中,就沒有一個有生命的真基督徒;家庭教會中,都全是真實有生命的基督徒。其實,最多不過是數量的差別,每個教會中總不免有假基督徒,連那些自稱為最純正“山上的樣式”的教會,也是如此。至於“家庭教會”,更不是信仰上的一個區分,只是形式的不同,而且是非常含混籠統的;在這個名目之下,包括最真純忠貞基督徒,不幸也有極荒謬的異端分子。大家都知道這是事實。相信本書沒有支持“二分法”。

作者的觀點,使我想起十七,十八世紀他們英國的教會。那時,官方教會 (聖公會)和獨立教會激烈的拼鬥,結果還是二者並存,直到現在。那些遭迫害,受苦難的基督徒,如貝克斯特(Richard Baxter, 1615-1691), 卻只是在主裏相愛,著力傳揚福音。這段清教徒革命的歷史教訓,形成了英國人的中和性格,不喜歡極端 (Bertrand Russell等人的意見)。 中國教會的將來,也在於同一方向。因此,我們該留意,希望能採用“獨立教會”的名稱,稱呼不屬於“官方”的教會。這樣概括分別的對稱,可以建立正確的觀念和期望,不受某行人的影響。

中國:教會的長征(原名China:The Church’s Long March)不止是中國教會的紀史,而是全教會的行進。本書提供了長征的背景,奮鬥,動力,展望。使我們看見教會的主,在統治,在引導。願我們的視野,能因讀本書而得擴大。長征仍然沒有停止。

本書是中信翻譯小組的集體勞作,成果可觀,文筆流暢。只是有幾個語詞上和事實的錯誤,例如:中國農耕地的面積,不該是百分之十,而實在為約百分之三十。這不影響全書的意旨和可讀性,盼望在再版時改正。

 

 

宣教事工的再思
--華人教會差傳的兩本書

鄭果:金錢萬能?差傳經費的籌募與運用(華福)
差傳真理與實踐(華傳)

華人教會的“差傳先生”鄭果牧師,自牧會工場退休後,在文字差傳上,結出更多的美好果子;這兩本書,是其美果的一部分。

金錢萬能?這本書,如果只聽人口說,難以領略那個重要的“?”。實際上,現代人的思想中,就正缺乏這“?”,以為有錢萬事足。教會以差錢為差傳,是尋常事,卻是不正常的事;有人稱之為賄賂良心,以為給點兒錢,就可以對傳福音交了帳。如果這樣,說是教會長進的致命傷,也不算過分。讀此書從這個“?”標點著眼省思,該是好的開始。不過,千萬不要以為作者提倡見錢則拜主義,因為書中所講的是“差傳經費的籌募與運用”。

差傳真理與實踐,顧名可以思義,這不僅是宣教學的教材或參考書,也是差傳手冊。一般人都不喜歡讀“手冊”,只有當遇到麻煩的時候才讀,這不是可取的事;但這仍然是手冊的功能,是為了給實踐的人幫助。當然,不是每個人都要讀,只有關心人靈魂的才有讀的必要。

不是“好書”

照一般世俗觀點,有些詞藻華麗的作品,才是所謂的“好書”,“佳文”。但“三都”,“兩京”之賦,達到了文詞典雅的最高境界,現在只少數人還知道其名;江淹的“別賦”,僅剩下“黯然傷魂者惟別而已”一句,還有人記得,也偶見到應用。當然,讀文學的人,慶幸減少了閱讀的負擔,原不必要的負擔;現在就更少人有記得了。至於一般風花雪月的“暢銷書”,從開始就缺乏出版的價值。盼望不僅鄭牧的書,華人信徒所有的書,都永不跟這種“好書”有分;因其既不會有甚麼久存的價值,除了幫忙出版者賺錢之外,也不是真正對誰有任何好處,更不必談永遠的好處了。

是訓諭

傳福音是主的吩咐,而書中的論據,也都是本於聖經,自然不能僅以消閒的態度來讀,必須立心實踐其中的真理。這是閱讀的態度。正確的態度,不是看表達的方式,而是注意信息的內容。在鄭著中,不多引用甚麼人的理論,而著重於“天上的異象”(差,頁67),所以信徒不能只當作好的建議,或僅供參考,而要確知深信,有遵行的義務,如同法律一樣。

是教示

著者常登台說教,是華人教會中最傑出的差傳講員;也許有人可以超越他,或有一天有人超越他。但更難得的是,他是華人教會中最早實行差傳的,不會有人超越他。所以書中不僅有教導,更有實地的示範。他所曾牧養的菲律賓靈惠教會,歷年實行差傳“信心認獻”,實收均超越認獻數目,宣教士人數也逐年增加,證明其教示的實績,可資效法(金,頁48,49)。紙上談兵不算,光說不練的嘴皮功夫不算,要實際作差傳,要在神面前為所作的負責,必當以此為手冊。

是醫典

得到差傳益處的,不僅是差往地區的人。受惠最多的,還是差遣的教會。當然,這不是說,開疆拓土,把自己的招牌掛到許多地方。教會施行差傳的最大好處,是可以治好教會自私的心,也就消弭了內部的歧見,分爭;而且遵行主的旨意,才可以得主的同在和賜福,增進教會的屬靈健康。這樣,本書就是醫治教會毛病的書典了。

著者從前牧養的靈惠教會,不僅差出的,全是專任的宣教士,而且每年所用在差傳上的經費,總是比用在本堂的多出許多。實際上這是一般工商業機構存在的基本原則:業務費用高於維持費用。如果相反,則必然虧損,只有裁員減薪,甚或停業。這使我想起加拿大人民教會 Oswald Smith 牧師向教會所說的話:“如果不幸有一天,我發現你們用在本教會的錢,多於宣教經費,我就辭職不幹;因為那證明你們成了一群自私的人,不配我作你們的牧師!”我想,他不是恐嚇教會,而是有其立身治事和事奉的原則。華人教會也該以此為底線。

我們高興看見,華人教會的差傳事工,雖然是遲了些,到底已經起步了,但還有很多進步的餘地,更需要高飛。祝華人教會,已作差傳事工的,當引為省思的鏡子;未開始差傳事工的,先讀此書,可以有好的起步。總之,教會或個人信徒,都應該重視此書,重用此書。

 

 

黃彼得:廿一世紀信徒宣教的探討

台北:台灣中國信徒佈道會.2001

教會是主天國的企業,當然不同於地上一般的企業;但有很多經營企業的原則,可以可以適用教會。主耶穌在祂所講的比喻中,把天國比為作生意的,確是不無深意。

任何的企業,如果要健全發展,必須注意維持費用和營業費用的比例。違背這個原則,生意必定難免倒閉。這原則應用在聖工上,是說教會用在宣教事工上的經費,必須多過維持費用,才是健康的。加拿大民眾教會的牧師,“宣教先生”史密斯 (Oswald Smith)勉勵會眾說:“如果有一天,我發現教會用在本身事工的錢,多於宣教費用,我立即辭職,因為那表示變成了自私的教會,那樣的教會,不配我作你們的牧師!”史密斯牧師已經去世了,這個原則仍然奉行。違背這原則的教會,是死的教會,雖然外表可能龐大壯觀,卻沒有發展。

黃牧師彼得博士,事主半世紀之久,牧會並主持神學教育多年,又精研深思宣教事工,寫下了這本宣教策略的書;“先後探討了卅多個宣教實際的問題,而筆者深信聖經全面真理是最好的答案。”(頁4,“自序”) 說這樣話的人不少,但不是每個人該說這樣的話:著者知道並“深信聖經全面真理”,所以能夠為這些問題提出答案。

為甚麼這樣說呢?因為定意不遵行主宣教使命的人,也是以聖經為“盾牌”:他們說,主的吩咐是“聖靈降臨在你們身上,你們就必得著能力;並要在耶路撒冷,猶太全地,和撒瑪利亞,直到地極作我的見證。”(徒一:8) 這樣,就可以有充分的理由固守老家,等候“耶路撒冷”全部歸主,再順從主的命令,向外面傳福音。聰明的人不必拒絕去作,只是不放在優先,要在時間上等到以後才行動:那個“以後”永遠是以後,就總不來到。但著者根據“聖經全面真理”,對“時間上的範圍”,作出不同的解釋:“使徒行傳第一章8節‘並要在’的意思是‘同時間在’,就是同時在耶路撒冷,在猶太全地,在撒瑪利亞,在全地上凡有人類的地方傳福音。也是在社會各階層傳福音,使萬民歸信耶穌,作祂的門徒,直到主耶穌再來的日子。”(頁118) 這樣,解放了語意的枷鎖,把固守不進,變成了同時並進。這有何等的不同!

著者奉獻專誠愛主之心,溢於文詞之間。他似乎哀傷宣教事工的沒落,嚮慕過去的日子:宣教士“不但是長期宣教士,更是終生宣教士。…自六○年代開始,終身的宣教士幾乎無人有興趣…到了七○年代… 青年宣教士更少。因此,差會領袖開始招募大學生,以夏天二個月長假去大使命工場,作短宣的事奉。這些參加短宣的大學生,在工場看到靈魂的需要,大學畢業後,就進神學院接受二三年的聖經和宣教的訓練,以後加入差會,作二三期或更長期的宣教士。”(頁135) 我們不能不承認,這不幸的事實,標識著宣教熱誠的低潮。雖然不乏因短宣而開啟宣教遠象的事實,但不如前幾代的風起雲湧。不過,著者還沒說“短宣非宣”,不能把話放在人家口中。更加不幸的是,異端分子卻熱心的引誘人,就如青年摩門教徒,每人都有二年的志願宣教,不知該說是可怕,或說我們福音派甘落人後的是可恥!

論到宣教資源,著者說:

教會資源不應只限於物質的錢財…禱告尋求天父旨意,品格高尚,生活聖潔的信徒,這是教會最寶貴的資源。一個信徒的靈魂被聖靈充滿,管理,他的錢財也容易被聖靈管理。教會的長執當注意信徒靈命的資源,再考慮錢財的資源。(頁145)

這樣的話,是空谷足音,可謂真知灼見,在近代的宣教論著中,還沒有見到過,在教會講壇上,沒有聽到過,幾乎是時代先知的聲音,盼望廿一世紀的教會,能夠虛懷接受。

不過,教會作不作宣教工作,作的成與敗,還是在於宣教心。擺出宣教廣告,架起宣教事業,不是甚麼難事;但有正確的宣教心,是更重要的。著者講到主耶穌託付銀子給僕人的比喻,勉勵聖徒作良善有忠心的管家:“凡有的,還要加給他,叫他有餘;沒有的,連同所有的,也要奪過來”。

這裏“有的”,是指分給別人,肯分享給別人的;神看他在小事上忠心就會再加給他,叫他在大事上也忠心,能承當更大的事。“沒有的”是指不肯分享給別人的;一切都據為己有,以為這樣才有。譬如領一千銀子的,守住一千,自以為有(太二五:14-30),哪知道,主人看他是不會管理財寶的惡奴才,就將他所有的也奪去。這是教會長執分配教會資源必須記住的原則。(頁146)

宣教之所以稱為“聖工”,我們定要記得,不是人在操縱運作的事業,必須記得,在於神的主權。因為宣教的大使命,是主耶穌的吩咐:

“天上地下所有的權柄,都賜給我了。所以你們要去,使萬民作我的門徒,奉父子聖靈的名給他們施洗;凡我所吩咐你們的,都教訓他們遵守,我就常與你們同在,直到世界的末了。”(太二八:18-20)

同情人民的困苦,愛人的靈魂,是需要的;但不是充分條件;人願意去,採取宣教行動,是必要的;但不能保證成功。因此,主耶穌先說:“天上地下所以的權柄都賜給我了”,那才是宣教的基礎。當然,神完全的主權,也支配著歷史環境。在宗教改革時期,封建制度的環境,信仰成為君主權力的一部分,不能有顯著的宣教行動。當時的人所能作的,不得不局限於文字宣道及家庭和個人的教導影響。在那時期,神預備祂子民建立信仰的根基;同時,在政治經濟及社會方面,為遠方宣教鋪好道路。時候到了,宣教運動得以急速發展。所以,宣教的教導,必須是神的主權和人的責任平衡。雖則我們該盡力鼓勵信徒宣教,卻也不能忽略人能力的極限。這樣說來,宗教改革時期宣教行動的停滯,似乎不該是馬丁路得,加爾文神學理論上的責任。他們已經忠心服事了當世的人,作到按時分糧的好管家。(頁155,156) 這是我對著者觀點不完全同意的地方,提出以供商榷。

在這本論文集中,也有澳洲,和印尼地區的宣教策略及簡史,並著者自己宣教的經歷,更有對民間傳統信仰華人傳福音的方法,對於有心宣教的人,有高度研讀參考價值。

二十一世紀該是華人宣教的世紀。第一本宣教好書已經問世;盼望還有更多的好書繼續出現,共同興旺福音。

 

 

鄺炳釗:但以理書注釋

 

神在教會中,興起了一些律師來事奉祂。他們的工作,對當代,對後世,有很大的影響。如眾所周知,改教運動中的傑出領袖神學家加爾文(John Calvin,1509-1564)是學法律的。被稱為近代奮興運動之父的芬尼(Charles G. Finney,1792-1875)在未信主前是一位律師。達秘(John N. Darby, 1800-1882) 和司可福(Cyrus Ingerson Scofield, 1843-1921), 也都是修讀法律出身。儘管他們的神學觀點,不是每個人都能同意,但他們思考寫作的品質,是難以否認的。

在華文神學界,受過律師訓練的,至今還不太多,鄺炳釗是其傑出者。在其所作但以理書注釋一書中,可以看出著者邏輯周密,析理精微,立論嚴謹,行文簡練,參徵淵博,構局堅實;有時超拔峰巒之上,但無時落於水平之下。尤難得者,是著者學究多年,從事神學教育多年,這還是他第一本著作;從序文中讀到這事實,叫我感到意外。這又可見他沈潛治學,謙以自牧,絕非率爾操觚,浮囂自衒之徒可比,這種態度,就值得欽佩不已。

但以理書的特點,是兼括紀史與預言。忽略了這點,就難以語中肯綦,探索主旨。同樣的,啟示錄也開宗明義的宣告:“念這書上預言的,和那些聽見又遵守其中所記載的,都是有福的,因為日期近了。”(啟一:3)聖經中的預言,都是順著這個路線;並且正因其如此,才引起人大反對,受到人的迫害;如果只是談空說玄,哪裏還有這些問題?亂說預言的假先知,卻沒有這個召命和存意,而是順時因勢,看風轉舵。今天亂解預言的假先知,也是畫龍畫虎,引人入迷。他們把倫理部分略而不談,是因為對倫理一竅不通。

本書的“緒論”,就不同凡響;在列舉大綱,說明背景之先,著者就說:

但以理書是可以鼓勵我們仿效但以理和三友對上帝的敬虔和忠貞,也叫我們明白聖經的預言如何得以應驗。…熟悉但以理書的背景,明白啟示文學的特性,便可以了解但以理書的內容和教訓。(頁15)

著者在這裏,看出了教訓和預言內容的關係,也許跟他法律訓練的背景有關。律師當庭折辯,對於證人的品格要加以注意:不論他如何有巧思,說得天花亂墜,如果不是見證事實,而且其為人不可信,所說的也不可採信。但以理是經過考驗的忠心見證人;正像啟示錄的作者說:“我約翰,就是你們的弟兄,和你們在耶穌的患難,國度,忍耐裏一同有分;為神的道並為耶穌所作的見證,曾 [被放逐] 在那名叫拔摩的海島上。”(啟一:9)有品格,有信念,並為所信的付過代價的見證人,是忠信的見證人, 他的見證才是可靠的。啟示錄一再提到這個主旨;但以理書描述見證人有這樣的品格。

那麼,對於讀者呢?神所要求的,也不是廉價的消閒和好奇,也不是占卜猜測未來。

對於今天的信徒來說,上帝同樣要求我們:
第一,恆久的順服遵行上帝的旨意;
第二,從心裏承認上帝掌管萬有,不敢在祂面前驕妄自大,以自己為神;…
第三,願意為所信的付出代價,甚至殉難;
第四,鼓勵和幫助別人,信靠和忠於這位獨一的真神。(頁32,33)

這是說,本書闡明真理,也記得實用;研求學術,也注意靈命;顯出著者既是好的神學教師,也是教會的良牧。教會實在需要這樣的人,神學院需要這樣的教導。

當然我們知道,寫這樣的書,需要旁徵博引,覈校史料,並且注意語意和習用。這樣的證例,綜貫書中,頗不乏其例。(參頁142,144-145,324-326) 但著者並沒有迷失在資料堆中,昏頭轉向;他總是轉回到聖經的根據:“無疑的,這是一個更生動的描寫,但沒有任何聖經古卷支持此建議。”(頁140) 這是多麼適切的話,多麼可敬可信的原則!

本書著者還有一個可喜的坦白態度,就是肯抵拒許多人急切欲“破案”,“定讞”的心理。在陳述了許多不同的見解之後,他會這樣說:“雖然沒有人可以真正了解‘七十個七’的預言,有一件事卻是我們可以肯定的:上帝掌管一切,行毀壞可憎的人必遭滅絕。”(頁267) 有些迎合人口胃,妄講妄寫甚麼“揭秘”之類出品的人,雖然可以一時騙人取利,但可惜他不知道或故意忘記,“凡人所說的閒話,當審判的日子,必要句句供出來。”(太一二:36)何況隨己意編造強解預言呢!

著者說:“‘但以理’一名的意思是‘神審判’。…今天基督徒,豈不是常常漠視上帝的公義和審判,很容易陷入‘放任’的網羅裏;我們不要忘記,有一天,我們都要向這位‘烈火’的上帝交帳,在祂面前的那本‘案卷’,記錄了我們一切的言行舉止。”(頁205) 無疑的,這是著者寫本書時的基本態度,也許是其原因。書中看出他對於審訊的熟悉(頁193), 和有關審判的問題,是如何的得心應手。

說到“但以理書的目的”是要對上帝忠貞,也應該是讀者持定的目的。著者說:“怎樣可以對上帝忠貞?答案十分的簡單,就是作一個智慧的人。…‘惟獨認識上帝的子民’,才能在迫害中‘剛強行事’;而‘智慧人’不但自己剛強,還會教導人,學效他們一樣的剛強。這些‘智慧人’使多人歸義。”(頁31)盼望讀本書的人,至少可以得到智慧。啟示錄也是為了“智慧人”寫的,有相同的目的。

有一點遺憾的是本書的製作品質問題。我們說:“一本好書”,不僅要內容好,也期望製作好。這本書印製,差到幾乎叫人難以相信是二十世紀末梢,在以中文編印有聲譽的香港出品;字體模糊不清,章注的數字難以辨認,頗損閱讀的快感。盼望讀者能受得熬煉,忍耐堅持,直到末了;不過,這是多麼不必要的一項考驗啊!

 

 

蘇佐揚:列王春秋

 

在1930年代,宋尚節為主所重用,馳騁全國及於海外,燃起奮興佈道的火焰。那時,他常採用一位少年所譜的經文短歌,並且把好幾首輯錄在奮興短歌集中;有好幾次還請那位少年在大會中彈過琴。那位具有音樂天才的少年就是蘇佐揚。

音樂好的人,都有好耳朵,有辨音的能力—貝多芬除外,但他是在晚年才失聰的。音樂家有好的聽力,也容易在語音學上有成就,趙元任是一個好例子。這樣,音樂和語文顯然是有關係的,詩歌和文學是有關係的,詩人所寫出來的文章,讀起來給人不同的感受。

這就是讀蘇佐揚牧師牧師著列王春秋:默想舊約的感受。

本書是集二十一篇短文而成的。除了最後二章“烏西雅大地震”(20)及“時間陷阱的探討”(21) 之外, 其餘十九章的主題,所講的都是列王與先知的事,自撒母耳至南國猶大被擄亡國。舊約歷史經過作者濃縮,篇幅減短到一本二百多頁的書,讀起來就容易了。這又仿佛一首交響樂,有幾個樂章,有不同的主題和變奏,有時激揚,有時哀怨和低緩,震動人的心弦,不會有枯燥之感,卻會收啟發教誨之效。

書中各文有一個顯著的特點,就是差不多每篇都有分題,而且大部分的分題是協韻的,說明各段的中心。這樣就成為淺明易懂,易記,增加傳通的功效。

本書的另一個特點是實用性。例如:第一章“撒母耳”,自幼奉獻在神家盡忠,一生終無改變,以耶和華為他的“第一主人”,也是唯一的終身主人,是聖經的原則。作者立即轉到應用方面:

他一生傳道,作一個良善忠心的傳道人,鞠躬盡瘁,並不灰心。這“第一主人”的原則,適用於今日的基督徒青年,為父母者應引導兒女們的思想,以耶穌為第一主人。在中學和大學畢業之後要找一份職業,最好能找到一份與教會聖工有關的工作;即使不能如願,也應設法在工作之餘,殷勤事奉主(頁9)。

惟願基督徒父母都記得這話,不是擇錢而事。

在說到撒母耳作“強而有力的祈禱人”時,作者說“由他祈禱所發出的力量是驚天動地的。”但作者不僅說撒母而和摩西等人祈禱的故實,而更說“身為領袖的人,不可忘記從祈禱向神支取力量。”(頁11,12)

聖經中有千次以上,提到合神心意的大衛,他也是以色列人所愛的民族領袖。並不意外的,作者也用書中各章最大的篇幅來敘述大衛,分析他的長處。但作者也不忽略大衛的錯失,由淫人妻,而至殺其夫而佔其妻,說出罪如何使人步步墮落,而其惡果又是如何的可怕。大衛也數點百姓,以為是自己的成功。可見“人力不足恃,自我要打倒,倚靠自己與忘記神並無分別。怎能蒙神賜福,又怎能不受管教?”(頁64)大衛尚且如此,聖徒豈不更應該警惕!但大衛不願長久活在罪中。作者指出,在失敗之中也可以看出大衛的可愛:“他不怕認罪;他寧願自己和全家負起受刑之責,也不願看見眾百姓遭殃。這種慈悲的心腸,並非每一個為國家元首者所具有。”(頁45)

從大衛身上我們可以看見,一位時常想到神,想到別人的領袖。另一位失敗的王是掃羅。但他與大衛不同的是,失敗下去,沒有能再起來。掃羅先是勉強獻祭,作了糊塗事;然後更是悖逆違背神的命令。(頁23,24) 因為他是以自己為中心的。在耶和華另膏立大衛預備繼位為王之後,掃羅竟興嫉妒之心,荒廢應該治理國政的光陰,想要捕殺大衛。“一個人對他人有了嫉妒之心,則如何犯罪的行為都可能發生。”(頁25)

明顯的,本書作者對聖經是很熟的。但他更能以史為鑑,把經文活用到現代的事工。作者在書中一再顯示,非常注意二代之間的接遞問題,並且為許多偏差病象而興嘆,而不平。

這些所謂“屬靈”,其實“屬零”的老傳道人,真是害人不淺,成為教會的絆腳石,教會復興的攔阻,聖工的垃圾。不少神學畢業生不肯去傳道,都是因為看穿老傳道人的詭詐手段而放棄聖工,至為可惜。(頁116)

作者欣賞以利亞受神命膏立以利沙為接班人像約書亞接替摩西,保羅把傳道聖工,分派提摩太和提多一樣。他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代’和那一代的任務。一個人豈能獨佔天下,作二百年的工呢?”(頁141) 作者也說到揀選與受命的兩方面:

神在每一個時代,都要揀選一個或多個願意為祂工作的人,來完成每一時代不同的任務,滿足祂的心。…神使用一個人,並不是因為他“有甚麼”,乃是因為他“沒有自己”。以利沙本來是個農夫,卻成為時代的巨人,因為他“肯”跟隨以利亞,也“肯”接受神所交託的使命,所以神使用他,重用他,一生都用他。(頁149)

在先知中,作者特別欽佩先知耶利米的勇敢,忠心,忠心到底。

耶利米在一生的先知使命中,…遭遇由國王至平民的反對。有次他寫下神要他說的話在一書卷上,吩咐他的書記巴錄送呈去給約雅敬王。…王聽了這書卷的話,不但不表示順服,反倒用刀把那書卷割破扔在火盆中焚燒,同時打發人去捉拿耶利米。…正如一張世界地圖雖然被人撕破,世界仍然存在;耶利米為神所說的話,一句也不落空,必要應驗。(頁208)

也許本書太現代化一點,其中也出現奇論。所羅門王生子不肖,作者以為該向示巴女王求教,以女子執政,或捨子而傳王位給女婿,並且感嘆其“失之交臂”(頁85)!可惜這建議難行得通,就是在今天的王和類似君王的領袖人物中,也難被接受。何不說捨家天下傳統,擇賢而傳,像摩西讓約書亞作繼位的領袖一樣?至於說到釋經的原則,就更差得遠了,因為我們不能假定未發生的事,未說過的話,連評解一般文史,也是如此。至於編校方面,本書也有些欠完善而該改進的地方。

 

 

聖經中的得勝者與失敗者

陳終道著 宣道出版社

讀陳終道牧師的著作,是一種享受—但不止是享受:他深入淺出的筆調,簡明平易而說理細密,有條理,使人覺得有興味而不枯燥,同時從而得著造就和供應。這兩本書聖經中的得勝者與聖經中的失敗者 (增訂本)更是如此。在這方面,可說只有作者能超過他自己。

卡萊爾(Thomas Carlyle, 1795-1881)說:“歷史是無數傳記的精華。”又說:“偉人們的生命,無一虛度。因為世界歷史,只是偉人們的傳記。”

唐太宗說過:“以銅為鑑,可整衣冠;以古為鑑,可知興替;以人為鑑,可明得失。”(唐書:“魏徵傳”) 這是說,歷史和人物傳記,可以作為我們的鏡子。

還是聖經更能說出屬靈教訓的重要:“從前所寫的聖經,都是為教訓我們寫的,叫我們因聖經所生的忍耐和安慰,可以得著盼望。”(羅一五:4)又說到失敗被主懲罰的人:“他們遭遇這些事,都要作為鑑戒,並且寫在經上,為要警戒我們這些末世的人。”(林前一○:11)

聖經中最小的人物,在神救恩的計畫中,也比世界歷史上的大人物更為重要。因此,在救恩中有分的聖徒們,應該多了解聖經人物。作者講到研讀這些人物的意義:

概略研讀舊約,用人物為研究入門,倒是簡易的方法。…了解這些人的言論與行事,已對舊約人物的事蹟有概要的掌握。(得勝者:“序”)

論到應用方面,又說:

別人的成功固然可以作為我們的榜樣,別人的失敗也可以作為我們的鑑戒。我們要留心被神重用之屬靈偉人的成功,也要留心他們失敗的原因。本書中許多失敗者,並非從頭到尾都是失敗的人;其中不少是在成功聲中失敗的,這都是不可輕忽的鑑戒。(失敗者:“序”)

因此,這本書並不是把舊約人物分成了山羊綿羊兩類,而是說到人的得勝,也可能同時說到他的失敗。能把兩本書同時參讀,明白其得失,是更為有益的。

作者把聖經中最少十個人,同時列在得勝與失敗的名單之內。其中大衛在兩書內共有六章,摩西共有四章,兼論亞伯拉罕得失的,也共有五章。這樣,讀者可以掌握兩面鏡子,從相對的角度,了解所論述的人物,不會有所偏失,進而整全的了解舊約與新約的關係。

從“亞伯拉罕的代禱”,使我們看見,這位信心之父為人禱告的榜樣(得,頁69-79)。但我們也可以看到他的失敗:“住哈蘭”與“下埃及”(失,頁35-44)。這叫我們可以學習,遵行神的旨意,應該不妥協,不滯留,要遵行而不是“住”止。在遇到“吃飯問題…實際的考驗人的信心”(失,頁41)時,要堅守“真理的道路,和分別為聖的地位”(失,頁42),切不要走“下”世界。論到“以代禱事奉神”時,作者這樣說:

舊約有許多君王,羨慕作祭司的工作,但他們沒有這個權利,…今日許多基督徒不看重這權利… 卻滿不在乎。“代禱”,就是今日的祭司的重要事奉之一。我們常可以從一個人為甚麼事代禱,知道他心中掛念的是甚麼。亞伯拉罕不只是信心的祖宗,也是一位忠心的代禱者。(得,頁69,70)

可惜,今日教會中有些人,沒有祭司的愛心,沒有跪在實地上代禱,卻羨慕先知作口,“穿毛衣哄騙人”(亞一三:4)。書中論到先知所見的異象:

當他看見那坐在高高寶座上的主,聽見這些撒拉弗稱頌神的聖潔時,他就自己領悟到他在神面前實在是一個該死的人了。只有“看見”神的人,才會像以賽亞這樣自己呼喊說:“禍哉!我滅亡了!”不認識神的人,只會歌頌自己。(得,頁309)

書中也列舉:以利亞的信心,耶利米的忠諫,但以理的心志,是作為先知的條件。只顧自己塑造先知形象的人,可以自問自省,你對於有權勢,有錢財的人,是甚麼樣的態度?或只是“以敬虔謀利的巴蘭”(失,頁103-110)?

在類似的事情上,我們也可以得教訓。就以領袖的“接棒人”問題為例:摩西與約書亞的關係,跟掃羅與大衛的關係相似,但結局極不相同。原因在哪裏?讀者不難發現,摩西為神全家盡忠,愛神愛人,才培養出約書亞那樣有好品質的人繼承接班(得,頁150-204)。 在另一方面,掃羅則自大忌才,害人害己(失,頁139-155)。 環顧華人教會的情形,真願有“年輕的約書亞”,繼續未完成的工作,不至把帶出埃及的人,留在迦南邊界上。

書中所論述的人物,都有他們的故事,所以讀來不覺得枯燥。如果把得勝者與失敗者兩書比較起來,會使人覺得還是失敗者寫得更好,更深入,更使人得幫助。這就像是讀莎士比亞傑出的劇作,覺他的悲劇寫得更動人,因為我們裏面也有那些悲劇性的缺失,容易跟其中的人物認同。至於得勝者,則太正常了,或是高越我們太多。但在得勝者中,發現第二題“該隱和亞伯”,當然我們知道,該隱不屬此類人;如果為了對比,我覺得該要求作者指明:該隱按世界的標準是成功,而亞伯則是在神面前的得勝。而最後二章的“何西阿的妙喻”,與“阿摩司信息精華”,如果要算在得勝人物中,也不該缺少進一步解釋,才容易了解他們的得勝。雖然,我們不能不同意他們是得勝者。

因為在解經方面所作的貢獻,陳終道牧師被稱為華人教會之寶。這兩本書的高水平,自然不算意外。但他之為“寶”,是因為“有這寶貝放在瓦器裏”(林後四:7),顯明耶穌基督為主。著者已經把鑰匙放在我們手裏,去開啟寶庫—聖經,是讀者自己的事。這樣看來,這二本書也有讀經示範的作用。盼望讀者不要“對著鏡子看自己本來的面目,看見,走後,隨即忘了”(雅一:23,24),而是要“實行出來”,而蒙福作得勝者。

現今的世代正如“挪亞的時代”。

今天主耶穌也需要這個時代的見證人,就是我們這些信靠祂的人。讓我們省察我們生活行事的“見證”,是定世人的罪,還是被世人定罪呢?(得,頁56)

 

 

楊牧谷:淚眼先知耶利米

 

耶利米書是聖經中很重要的一卷;不止是因為其篇幅長,更是因為傳這信息的先知。他的性格與事奉,甚為突出,以至約六百年後,主耶穌在世的時候,有人以為祂是先知耶利米復出(太一六:14)。 他的信息獨特驚人,以至後世的人用“耶利米達”(Jeremiad) 這個字,代表那型式的信息,就是那種持續的哀訴,警責,審判的預言,不是討人歡喜迎合人心。

我們這個世代,正需要耶利米那樣的先知,那樣的信息。我們這個世代,正需要發揚耶利米精神和信息的書。

如果這世代沒有悲痛的耶利米,那才是最大的悲痛。

看來神還是眷顧這世代的華人。這就是我讀到了楊牧谷著淚眼先知耶利米一書的感受。

要了解那位“甘於寂寞,忠於所託”的先知,了解他的信息,必須具有他那樣的風骨性情。他知道所信的是誰。他持定神的話。著者論到先知時說:

他們最不能忘記的,就是奉召傳達耶和華的話。責備社會罪惡是因為人違背了神的道。他們相信能改變社會情況的是神的道。…神的道具有自證的力量。這是極重要的先知傳統,也是近代人引用先知說話時,常故意隱藏的事實。(頁32)

著者自然覺察到先知關懷現實,指斥社會的罪惡;但他更知道,先知的使命不是參與各種的活動。他明察社會福音派和福音派社會關懷的可能危險是:

講台事奉瘦化中,它傳出的信息若非政治化和社會化,就是根本不重視神的道,敷衍了事。這是與先知重視神的話的傳統背道而馳,也是叫人擔心的。(頁33)

耶利米的信念,在於他吃下神的話,堅持相信神的話。他說:“耶和華萬軍之神啊,我得著你的言語,就當食物吃了;你的言語是我心中的歡喜快樂,因為我是稱為你名下的人。”(耶一五:16) 因此,他具有使命感,他“立意要跟隨摩西的腳步,在一個‘硬著頸項’的世代,履行他作先知的精神表現”(頁223)。

著者對於耶利米書,遠深於皮膚的了解;他知道耶利米的骨頭,知道耶和華的話是先知骨中“燒著的火”(耶二○:7-9)他能夠與先知認同,體驗先知的痛苦與爭持,最後被神勝過。(頁272)著者似乎是自白:

信心和使命不是獲致即時承認與成功的廉價籌碼,它們是支持我們走更遠的路,面對更凶猛挑戰的力量,有時凶惡的挑戰,是來自外面的仇敵,更多的時候是來自自己,來自昔日未經重思整理的信仰,來自虛妄的要求,來自需要即時的成功和被愛戴的天然慾望。…在一個愈來愈講求推銷與知名度的華人社會,實在沒有比自己更大的仇敵,比道旁的掌聲更容易俘虜一個本來具有異象的傳道人。(頁257,258)

這裏指出了先知耶利米寂寞的原因,甘於寂寞的困難,和甘於寂寞的可貴。可惜得很,卻有那麼多繁生不會絕種的假先知,“他們沒有異象,沒有使命,沒有信息,也沒有親近神,因此他們不會勸告人離罪悔改,只會傳遞安定繁榮的假希望”(頁234)。

顯然的,這不是聖經時代專有的毛病:世人聽不進先知的信息中,“論到審判和悔改的勸告,只選擇他們需要和喜歡的部分”(頁339)。

一個不合聖經的時代,會顯得聖經不合時代,神的信息不合時代。因此,先知要先知道神的道難行,所傳沒有人肯聽,“神要他作的工,是沒有成功的可能”(頁268), 而“義人受苦”(頁271)。這些事實,不但使他的信息遇到困難,也使傳信息的人難堪。

著者指出,耶利米持續行在這窄路上的原因,是他的“受制於神的召命”,“屬靈人俘虜了自然人作人質,強迫他完成神的工作,幾乎沒有一樣不是與他的自然人作對的,叫他求生不得,欲死不能。”(頁298) 這是極深的宗教經驗,是每個屬主行主道路的聖徒,所當學習的屬靈功課。 ( 著者在這裏使用“宗教人”一詞,給予正面的意義。) 因此,只有這樣的先知才能夠在對自己絕望,處於絕望的宗教環境中,給同胞提供希望。

本書的特點,是不僅對耶利米書作平面經院式的解釋,而是把先知放在他的時代,作立體性的刻畫,顯明“他是個大性大情的人,看見子民受傷,他就流淚,看見假先知禍國殃民,他就憤怒,感覺神沒有按應許拯救他脫離險境,他就申訴。…他是個敢愛敢恨,敢怒敢言的人。”(頁295) 這使我們覺得,我們這世代耶需要耶利米,求生興起這樣的人來。

相對的,如果說本書缺點的話,也是太過於連繫現實,並且太注重港台一堣的地域性。其實,這些也適用於地面上許多地區。就如美國的雷公 (Ronald Reagon)作總統,連本黨的領袖Berry Goldwater也指他愚庸虛謊, 婦唱夫隨,占星行惡;而自命基要派,福音派的教會領袖們,反而逢迎獻媚,唱善如出一口,不加指責!耶利米該怎麼說?再則書中引涉經文批判的地方太多些,似乎不是盡有其必要,雖然著者表白並不都同意他們的見解。至於地理面積的界說,是不大正確的(頁22)。還有,對中文聖經文字,也有誤意的地方,如“挓莏”一詞,就評錯了,因那是北方常用俚語(頁144),意思是蓬散,亦見於約伯記第三十九章19節。當然,有些語詞錯誤,是編者該留意的。

淚眼先知耶利米,是這個世代難得一見的好書。一個不會流淚的世代,沒有理想,缺少先知,神的言語稀少的世代,多麼需要這樣的書呢!

 

 

天國君王—馬太福音講義

陳終道著 宣道出版社

本書著者是華人神學界資深的教授,對於聖經有綜深的了解,且多年從事文宣工作,研經著作尤其豐富。

作神學研究的人,多注重新約書信,特別是羅馬書;作聖經講解的,則多從福音書著手。一般的讀者,卻把福音書當故事來讀,以為是簡單不過。但著者說:“福音書的難題,遠較書信為多:新約與舊約的關係,信心與行為的關係,以及在末世,國度與永恆等類的問題上,都要先從聖經中獲得整全的了解。”(“自序”,頁13)

很顯然的,福音書是記載耶穌基督“所行所教訓的”,自然是了解基督教的鑰鍵,也是書信所闡述的主題。從歷史事實的發生看,從在聖經編列的地位看,都在新約的啟首,也是融會銜接舊約和新約的,考驗確定是神旨意的安排。著者從他自己的經驗說:“許多非基督徒所常問的聖經問題,新約多在馬太福音之中。”(“自序”) 經去查同一著者的聖經問題解答,證明也是如此。因此,他就多年的講授經驗,出版了本書。

作者在其著述中,表現出見解獨到而穩健,公正且嚴謹,更思想周密,簡明而有條理,真能作到以理明道。初習文藝的人,每喜多用形容詞,以為那才是美;初習論述的人,也喜自炫淵博,以艱為深,以晦為奧。但本書和作者其他的書,是以深入淺出為特點,這是最不容易學得到的。而且他時常超出自己之上,卻沒有一篇落於水平之下,尤其難得。這是因為他寫作的態度正確,“不想為‘成書’而寫書”;同時,“近年在神允許之下,學習了不少特別的屬靈功課與考驗”(頁14),使其著作有深度,在白紙黑字下的深度。

在本書的開始,作者歸納出“全書章題”(頁21,22),可以幫助讀者注意熟記,分析,並作有系統的了解。在每一章首,又先有“讀經提示”,提出一些啟發性的問題,作為引導。我想,這個結構上的改變,不把問題放在後面,有引起學習興趣的好處 (問題的性質與方法不同),卻不會減少默想和實踐的效果。也許,這樣作可以減少在章末提問題似“考試”的壓力,使讀者不會企圖跳越逃避,對於真想學習的人有益。這該是個可以多採用的“輔讀”方式。

像彌爾頓 (John Milton)名著復得樂園Paradise Regained)一樣,作者把耶穌受試探,當作得勝完成救贖計畫的最重要關鍵 (頁117,118):第一亞當失敗丟了世界的統治權,使後代成為罪的奴僕;“末後的亞當”得勝了,恢復了天國,且使我們能在祂裏面得勝,得永遠基業。這是福音好消息的開始。

作者想必不是無見而發,他語重心長的勉勵事奉神的人:“我們必須在生活的需要上,信靠神的話而活,才能真正事奉神,不事奉瑪門。”(頁123) 這種話,在今天唯物的時代,已很少聽到了。在總結主耶穌爭戰的時候,作者說到那也是事奉神的人繼續面對的爭戰,有這樣一段話:

肉身的衣食,權勢,榮華,或宗教上的虔誠,道德方面的聲譽,地位,都可能成為人的虛榮,用以粉飾敬虔。(太六:16-18)這等事都會跟這世界的情慾一同過去。惟獨遵行神旨意的人,是永遠長存(約壹二:17)。 基督徒應有基督那樣的屬靈眼光,不是顧念所見的,乃是顧念所不見的,為那存到永恆的事物勞力,這才是靈命真正的長進。(頁128)

今代人流行反傳統,反權威,反律法,反道德,加上新時代運動(New Age Movement) 的影響,形成以獸為祖,混亂倫常。且看加州去年內有四千人被凶殺,卻只有一人被處死刑!本書作者是怎樣看法?

“不可殺人”,是關乎人際關係的道德律,用以防止殺人,不是用以保護殺人犯,也不是用以建立國家對內對外的法律和刑典。並且有關“不可殺人”這誡命的應用和領會,沒有任何人可以比摩西本人更具權威 [ 宣布並執行死刑] (頁128)。

這是不阿附世俗,而能正解經訓的一個例子。

另一個使許多基督徒惶惑的問題,是基督徒該避世自清,還是應該多參與社會與政治事業?作者說:

今日好些人主張教會爭取政治權力和地位,好為教會取得左右社會較有利的影響力。這些人應把彼拉多的處境細加考量:除非教會放棄為真理作見證的使命,否則難免與邪惡勢力同流合污。(頁651)

但作者在此並沒有說基督徒不可從政,或從政的基督徒不可也不能為主作見證,或放棄文化使命。如果看歷史上教會與政權爭勝的事蹟,可知不是言無所指:是聖徒生命改變,教會復興,可以帶來文化更新;但不是聖徒從事更新文化,能帶來教會復興。

今代人也盛行“預言”學;可惜,更可異的是,搞這一行的人,都只講“末世”,卻不以基督為中心,是沒有天國天堂的末世論;屬地注目地上的末世論,生活而沒有倫理,這對於基督徒沒有多大意思。
本書在第二十四章之後,有第二十五章,而且很合比例的著重:因為永生是要在今世預備。

本書開宗明義,講到“基督是天國的王”(頁21)。這是讀本書不可忽略的中心:讀聖經不可忽略,教會事奉和聖徒生活中也不可忽略。“天國 (或神國)就是神統治的國度”(頁24)。這是我們在天的盼望,也是教會在地的見證。盼望讀了本書的人,能更明白主的心,行主的旨意,在地如天。

今天,我們對於“王”的觀念,已經極其淡薄,普遍流行的是“老底嘉民主共和國”,形成“以色列中沒有王,各人任意而行”(士二一:25), 或說是人人作王,各行其是。求主藉著本書,甦醒我們的心,使天國降臨,教會中有基督在凡事上居首位。

 

 

基督教末世論

黃彼得著 東南亞聖道神學院

讀完本書,覺得實在是一項收穫。在“再版後記”中,作者提到各地讀者的反應:“正面反面都有”;這說明華人教會已注重神學真理,特別是末世論,好學深思,關心主的再來:這並非意外,更不是壞事。

說到末世論的問題,並不能一般看待。在好些年前,陶恕(Aiden Wilson Tozer, 1897-1963) 就曾說過,有些人講說“末世論”,卻不盼望基督再來。這些年來,論末世與來生的書,都頗為暢銷。但這只能說明,人普遍的感到今生不永,感到末日將臨。不過,末世論不都是“基督教末世論”,有的可能跟基督教連關係都扯不上。所以,他們可以把阿姆斯壯派“普世神的教會”刊物拿來翻譯,或把安息日會,守望台等異端邪說拿來欺人,大言炎炎,仿佛是新的啟示亮光,說將要發生甚麼事,或拿時事來說是應驗了甚麼預言。結果,叫人只注意到屬物質的世界,人理智所能思想得到的東西,完全忘了或根本不知道,神的國度是屬靈的國度。當然,他們所說所寫的,到了時候不會應驗;但他們並不自疚悔改,反而厚著臉皮說,至少有人被“嚇進了天國”。而他們自己賺了錢裝進自己口袋裏,也不會後悔。可是忘了這樣作的後果,是神的名因他們受了褻瀆,不信的人更加有機會譏誚:“主再來的應許在哪裏呢?”

黃著的存心卻不是如此。他的態度也嚴肅純正;不是用聖經為時事作注腳,而是以聖經解釋聖經的末世論。作者顯明的是對神的話有慎敬寅畏的心,而不是想討人歡喜;他“深怕我一生所傳講的,是某神學體系中的思想,而不是聖經本身的教義。”(頁2)。 因為人的理論不管多麼美麗動人,不論多麼架構嚴密,層次分明,到底還是“人借用經文”(頁3)。

作者指出:“以神學與教義為前提來解經,或以正當的解經法來得正確的神學與教義,這是決定末世論是否合乎聖經本義很重要的關鍵。”(頁54)如果我們不能說聖經本義是不重要的,則必須說,這是分別教義正誤的一個準衡。在這裏,作者把時代派放在天平裏,稱出他們的虧欠:

如果我們仔細探討該派的解經法與神學理論,將會發現他們 [時代派]並不是那麼堅持字面意義和文法解經。他們常常在不能自圓其說時,就用他們所反對的寓意解經法,來支持他們的理論。他們堅持聖經無誤論,但他們的神學理論特別是末世論,並不等於沒有錯誤。(頁59)

上面的話值得我們思想,警惕。聖經無誤,並不等於對聖經的解釋無誤;這是簡單而重要的分界,對任何解經與聽解經的人,都要注意慎思明辨。作者還更進一步指出:“時代派的歷史解經,是先編好神學理論,然後隨意引用經文,來支持他們的神學理論,或分割句子,或用標點符號來支持其理論。”(頁71)當然,這種錯誤,不僅時代派,不論甚麼派,甚麼人, 都不能免,只是有意無意的分別。我們承認聖經是神的話,就應該有尊重的態度,把聖經當神的話對待。本書第三章“末世論的釋經學”,似是最堅實的一章。這種態度,也是釋經的基本態度。

如果只講“末世論”,佛道各有其說詞,華人早已熟聽過“紅羊劫”之類的似“預言”。但說到基督教的末世論,不但說法有別,而且是中心也不一樣,是以基督為中心,而不是以世界為中心。因此,本書第五至七章,著重“末世論”的主要論題:(一)神的國度;(二)神與以色列人所立的約;(三)千禧年國度。並且述說“千禧年思想簡史”,遠溯自古老的科普替蒲草紙抄本的巴拿巴福音(Gospel of Banabas),及游斯丁殉道者(Justin Martyr, 100-165),愛任紐(Irenaeus, 140-203)和俄立根(Oregen, 180-254),並孟他努(Montanus),又說到拉丁教父奧古斯丁(St. Augustine, 354-430),並中世紀的約雅斤 (Joachin of Flores, 1130-1202),宗教改革領袖馬丁路德(Martin Luther, 1483-1546)和加爾文(John Calvin, 1509-1564),這一長列的思想淵源,說明時代主義 (Dispensationalism) 並不是由於達秘弟兄(John Nelson Darby, 1800-1882)的獨得之秘,或新的啟示和亮光。然後在第七章講到“時代主義的末世論”。作者顯然不同意時代派的論點,但在討論中保持良好的學術討論風度,只是就事論事,並且還相當公允的推崇時代派的成就,並沒有出主入奴,歪曲抹煞,也沒有把過去早期時代派的錯誤,歸到現代改進時代派的身上。相信這會開啟讀者善意的反思,而不會如那位澳洲朋友所預言的,本書會給黃彼得“關掉好多講道的門”(頁290)。
本書既然是以基督為中心,自然就說到“耶穌基督自己的末世論”(第八章), 好在紛紜眾議中,樹立一個標準和尺度。接下去是論“末世論中的被提與大災難”。時下教儈末流,會在這方面漫無根據的撿拾時事,大放厥辭,引人注意,寫幾本書,發大筆財。但本書作者沒有那種不學有術的伶俐作風,只平易簡單的交代過去。卻在本書末章,寫了“教會在末後時代的使命”。當然,這是一般幸災樂禍的作者們所不會有的;因為他們只是猜測末日災禍,對人的錢袋有興趣,以嚇唬人為手段。但講論末世而不加上末世使命,顯然是不完全,就像講解啟示錄,而忽略了“遵守其中所記載的”有福了(啟一:3),使人失去蒙福的機會;也像是彼得後書和猶大書,不能沒有叫人守道謹防異端的話。如果忽而略之,其人存心可見。

本書的文章清晰流暢,尤其說理分明,立論嚴謹,是可喜的特點。作者引了不少洋人作品,卻沒有一般譯作生硬使讀者消化不良的毛病。盼望有更多多讀者,會說“這書幫助他對聖經教義,和私人讀經有新的態度”(頁290)。 對於這樣一本書很難以同意其中所有的每一字句;但即使你不同意作者的末世論觀點,也可以同意其釋經學,至少該敞開心門,加以思考。

 

 

楊濬哲:啟示錄講義

 

從前在教會中有個問題,是講解啟示錄的書太少,講解啟示錄的人太少。原因是大家認為啟示錄太過奧秘難解,對神的話存敬畏的心,恐怕錯解謬解,招致神的責罰。現在的教會有個更大的問題,就是講解啟示錄的書太多,大家都講解啟示,講得五花八門,千奇百怪,解得更叫人大惑不解,莫所適從,造成更大的問題,比不讀不聽還有害無益;還有更糟的是,病根在於人對神的話失去了敬畏的心,這才是該警惕的事。華人教會中,情形正是如此。

楊濬哲牧師著述啟示錄講義的出版,使混濁中得有清新,昏暗中呈現光明。
著者革除一般作者的病弊,不是炫耀自己,而務求平實正大。聖經中重要的,顯明的真理,已經講述不了,見證不完,就當不求新,不務奇,忠心的著述宏道。因此,他的立心先就正確了。他說:

啟示錄是揭開給人看。當我們解釋這卷書的時候,這個事實,不可不常記在心裏。神藉約翰寫此書給當時的教會,亦給歷代的教會;不單為神學家,經學家,以及有學問的人,去研究探討的;此書亦是為眾信徒,為不識字而只聽別人念的人而寫的。叫不論何人,念了聽了明白而遵行可以得福(啟一:3)。既然如此,我們解釋這卷書,就當遵行這個原則。決不可牽強附會,咬文嚼字,弄得奇怪玄妙,越解越難懂,越解越關閉。好像啟示錄不是解開,乃是關閉;不是顯明,乃是遮蓋。這樣解釋本書,不祗無益,甚至有害。(頁29)

這是多麼正當可敬的用心!是多麼不隨附潮流的骨氣!看到這裏,想把啟示錄當科學傳奇,找尋“未來世界”答案的人儘可掩卷止步了;而真正愛慕主道,尋求真理的人,欲得純正真理的人,卻得了保證,知道準不會被引差入邪了。而且惟有這樣心志的人,才可以寫啟示錄注解,才可以寫書,才可以講道見證。因為這位“約翰,就是你們的弟兄,和你們在耶穌的患難,國度,忍耐裏一同有分,為神的道,並為給耶穌作的見證”(啟一:9) 落得到了那名叫拔摩的海島上,以至被囚禁,被放逐。也正是因為他肯忍受孤單,才可以在孤單中單獨見到異象。如果他有心要炫世驚人,要寫未來派的故事,怕不早成為暢銷書,發大財了。

著者掌握了“念了,聽了,遵行”啟示錄的要旨,不存意滿足人知道未來的好奇心,就走上了解啟示錄的正路。這是解經的正路。這才可以引人走在正路上。因此,他用了全書五分之二的篇幅,只講解啟示錄的前三章:那也是最具實踐性的三章。因為主耶穌說過:“人若立志遵著祂 [天父] 的旨意行,就必曉得”(約七:17)。 聖徒必須抓緊這個原則,抓緊這蒙福之道,才不枉讀此書。至於那些虛妄好奇的人,奧古斯丁說過,神為他們預備了地獄(參提後四:3)。所以儘可不用找古今馳名的密碼專家傅萊德曼夫婦 (William & Elizabeth Friedman)參解誰是六六六,只要遵行主道。(注: 近來電視譏笑信徒盲從異端妄說社會安全局用666號碼,其實只要打個電話,就可證明其虛假了。)

著者解析預言的原則,是以經解經;不是按照私意人言強解,以至陷於不經。可憐今天華人教會中,有人以科學小說解啟示錄,甚或捏造事實,或以天文地文解說。例如:有如講過1983年是世界末日。又有人說,1986年是人類盡頭。他們的根據是星體運行排列,及彗星出現等。更有人抄襲翻譯異端的“預言書”,特別是安息日會及“普世神的教會”的言論,堂皇的加上了中文封面!讀者不可被欺騙。這種以解經為名,正給不信的人以褻瀆聖經的機會,使他們不讀經而“瀆經”,譏笑預言,不信主再來。因為世人不會分辨蒙著羊皮的狼,以為掛名基督徒的假先知,就是基督徒,也沒興趣分辨,因正好藉以抹黑基督教。那麼,假解經家是為誰服務,就很顯然了。

還有一項惡毒的工作,就是講啟示錄而別有用心,搞種族歧視,攙雜著政治作用。他們指出來自東方的伯拉大河,“馬軍有二萬萬”,是赴哈米吉多頓的末後大戰(參啟九:13-19 一六:14-16)。哪個國家有這多人口?只有華人有資格,作反抗神被毀滅的“候選人”。因此,他們說,馬是坦克車,要在米吉多平原作最後的決戰。但他們全不思想事實,在現代戰爭中把二萬萬輛坦克車密集在狹小的地區,要如何運作法?這預定被滅的“選民”,也作不到如此糊塗,只要稍懂戰術,略知算術,就可知真是“無地自容”!同時,在邏輯上,如果數字是真實的,物體也必然是真實的,不是象徵的。而且既然“神滅我華”,那又何必傳福音,祈禱華人得救呢?非華人這樣傳,這樣說,是惡毒透頂;華人跟著學唱,是糊塗塌地。學得胡兒語,咒罵華人,是愚不可及,是卑賤至極。幸楊濬哲牧師睿智明哲,指出那是靈界惡者要來傷害不悔改的人(頁311-313)。

還有被曲解來咒罵華人的經文,是“大紅龍”(啟一二:3)華人喜愛紅色,愛龍的圖形,稱為“龍子”,很方便的是最後戰爭中被毀滅的對象。其實啟示錄中原文的drakon,經拉丁文而轉為英文的dragon,與中文傳統的“龍”並不相等。這就與把phoenix轉化成“鳳凰”, 給獨角瑞獸unicorn作為雙角的“麒麟”一樣。至於舊約原文希伯來文中,有幾個不同的字,英文譯本作dragon,中文則分別為野獸,大魚,及火焰飛龍,甚至延伸譯為凶猛,荒廢等。現代中文譯本作“戾龍”以資分別,不失為改進之法,但無端加上一個形容詞。我以為音譯比較好些。“撒但”可以音譯,它的另一名號音譯以求正確,該也沒有甚麼不可以的。楊牧師書中雖然未建議改譯,但卻避免了誤解。

著者鄙棄權宜解經法,並不把空中天使的宣告,說成人造衛星傳播,也不把伯拉大河水乾,解為構築水壩的結果。但這不是說,神的僕人以孤陋寡聞為美德。書中旁徵博引,顯示其淵深,而不是淺薄。但他不忘記作正確的指引,深入淺出,以顯為明,使人展卷得益。

聖徒所應該關心的,不是世界上將有甚麼事要來,而是誰要來,並如何準備迎接祂來。因此,著者與使徒約翰以同樣喜樂的心,願主快來(頁567),以與主同樣悲憫的心, 請求罪人歸主得救(頁564),願聖徒潔淨自己得福(頁560)。

著者是華人當代最早的文字宣道士 (不是最老的)。這本書是值得推介的好書。

 

 

陳述榮:從窯洞到聖所

 

看到這個書名,就會望文生義,大概可以知道,是有關個人的傳記,見證。大致是對了。

這書是說明作者的人生,分為前後二段:前一段,過的是自己的生活,是“窯洞”的生活;這是說,他住過西北邊區黃土高原的窯洞;不明其背景的人,可能以為所說的是燒窯的窯洞,甚至想像作者像但以理的三友,經火煉的過程,而得主的保守拯救—這雖然是誤意,卻也是對的,因為作者的經歷,正是如此的奇妙,讀者可以從書中自己領會。說到後一段,相信基督徒讀者都會知道,或至少該知道,“聖所”是敬拜神的地方,蒙神所召作祭司的人,才可以進入事奉。這是說到作者的新生,並奉獻作傳道人,由屬土,而成為屬靈。

我們讀聖經,可以看到舊約記載,在聖所事奉的祭司,都是“天天站著事奉”(來一○:11)。 因為聖所裏面的家具很簡單,沒有給事奉的祭司設置座位,所以不能夠坐,只能作而不休。這也正是作者生活的寫照。陳述榮牧師可能是華人教會中在任牧師中年齡最高活躍的牧師。他是勤勞的人,所以雖然早過了退休年齡,卻仍然結果子:本書就是其成果之一。華人有話說:勤勞致富,陳牧師不僅寫作豐富,可想其積聚在天的財寶,將來的賞賜,也必然是豐富的。

近年來,撰寫出版回憶錄,或自傳的人不少,或說實在太多了些。只是有的寫了長篇巨著,只是在誇揚自己,少說幾句更好,多說了只是殃及棗梨。有的在大抖自己個人或別人的醜事,像是比賽誰最不知醜,只求其引人注意,以達暢銷目標,全不能造就人。多年前奧古斯丁 (St. Augustine)的懺悔錄,不僅今天仍然有人讀,而且也仍然造就人,是因Confession 這字的意思,不僅僅是懺悔,不僅僅是招供,還有歌頌和公開承認的意思。這是作者寫作的存意。相信陳牧師也是如此。

有人說:“生命像詩,不在其長短,而在其內容。”但如果能夠長而且精彩,自然會更好。讀過彌爾敦(John Milton) 的長詩失樂園Paradise Lost),和斯賓塞(Edmund Spenser)所寫的仙后The Faerie Queene),還有荷馬(Homer)的史詩,都是長而精美,豈不是更好?

本書開始,說到作者被捲進時代的狂潮,少年時候就作過甚麼主義的文宣家,為革命差些送了命,其情節十分緊張;然後死裏逃生,而得重生 (頁15,16)。 後來時代轉變,神引導他參加了遠征軍,到了緬甸,由八莫,到仰光;戰爭結束後,由軍人而成為文人,放下了槍桿子,拿起筆桿子(頁37)。在當時的未婚妻勸促之下,入了中華神學院。在那裏,他才真正的認罪悔改,打下了信仰的基礎,在真道上受造就 (頁41-52)。 許多年以後,作者到了台北,作了神學院的訓導主任,從事培育青年的工作。在地理上是繞了一大圈,卻證明他早年學教育,後來受神學訓練的根基,都有神的引導和目的。神學畢業了,趕上時局改變,神卻引導他回到緬甸,同原來訂婚的愛人結了婚(頁82-90)。 當然這是應當的事,但現在有多少人肯作應當的事呢!韓愈寫過:“行而宜之之謂義。”因信稱義的人,也應當有道義。

除了他值得敬佩的信仰歷程之外,作者也是念舊的人,不忘記受過人的恩惠,無論是信主前對他幫助過的人,或是在信主後造就栽培他的良師益友。法國故總統戴高樂曾說:“識人已多,使我更愛狗!”這自然是憤世嫉俗之言,但世人忘記道義這回事,確是不幸的事實。

本書由中華神學院出版,為其母校金禧紀念,他還賦詩為祝,其中有句說:

院宇外貌不壯觀,  校內氣氛別有天。
教師陣容不平凡,  讓我禿筆敘典範;
畢院長將軍風範,  甘霖高人一頭漢。
楊教士英俊非凡,  焦維真慈母容顏;
何守瑛愛心純全,  楊紹唐道貌岸然。
何守琛默愛主管,…
恩師恩情難說完, 忠心愛主討喜歡。

能看得出人的好處,能記念人的好處,正是反映出作者的品德。現代的校友,有些竟然成為“校仇”,忘記牧校作育恩惠,看到應該愧煞!

作者陳述榮牧師,是謙謙君子,是文人,事主多年,足跡踏遍海內外,而沒有教儈,教棍,教閥的惡習氣,當然與他的清楚得救蒙召有關,也是道德修養。

大家都知道,近半個多世紀,緬甸的環境,該不是傳道的理想地方,但那裏的華人教會,在艱難中有持續的增長。這奇蹟的秘密,是因為陳牧師在創會早期,就注意注意文宣事工;他領袖創立了晨星報。童銘惠牧師等繼續努力,蒙主恩典,才會有持久的成就。當然,這不是容易的事。他寫得一手好字,從自題的封面可以看見。他同夫人夢華女士,情愛深厚,同心主工,所到之處就有詩歌為記,真是風雅可人。本書行文簡練流暢,就像是詩;作者也每於想表達深入思想的地方,就自然的發為詩歌。而從封面,到封底,都美麗可觀。相信讀者會為其故事吸引,不會只看外面,也看內文,而加以回味,更能夠效法,而得屬靈的益處。
寫到這裏,想起幾年前,我讀過一首短詩,試譯如下:

拿破崙 Walter de la Mare (1873-1956)

 “將士們,世界是甚麼?
是我:
這降不停的大雪,
這北方的天空;
將士們,在這荒漠原野裏
行進經過
是我。”

這是我讀過最好的短詩,似乎是精彩了,你是否同意,可惜太短了一點?

當然,這詩說的是拿破崙的唯我,其實也是所有英雄的性向。好在陳牧師沒有唯我主義的性情,所以他書中所說的,如果概括說來,就是:不是我,是主。這叫我想起,在許多年前初晤的時候,陳牧師說,他初進神學院,賈玉銘牧師給了他新名:本來是“陳樹榮”的,改成了陳述榮。從此以後,他立定心志,不是在樹立自己的榮名,是述說主的榮名。這是真實的見證。存這樣的心,才可以作見證。這樣說來,他這本好書,不僅是相見恨晚,也是讀來恨短了。

 

 

鄭果:福音短講

 

華人教會很多是福音派信仰,也提倡傳福音,也注重傳福音。只是近年有種現象,缺乏福音性的刊物,文字,以至福音單張。同道們這樣說,但像是很多人抱怨天氣,卻少有人作甚麼改進。

華人差傳先鋒鄭果牧師,從山景城教會退休下來,卻只是改換事奉方式,仍然在領袖華人福音普傳會,作推動差傳的工作:他到處宣揚差傳信息,實際上是動員信徒,把福音傳得更遠,更廣。還有,就是文字的事奉。近來寫作的匯集,是福音短講一書的出版。

當然,像這樣的短章,不會是神學上的鑽研,真理上的論辯,而是正大光明的講福音。現代的人往往以玄晦為深奧,以奇為妙,而以顯為淺,把基要當作粗陋。這不僅把真道弄得沒人能懂,自己也不懂,這樣,怎能夠使人明白而得救呢?

主耶穌在世工作的時候,所講的道就是淺顯的教導,常用常見的事物為比喻,但祂的話語帶著權柄,能夠深入人的心。

今天教會所需要的,正是訓練這樣的傳道人,傳揚這樣的道。
今天的神學院,有種怪現象,就是成為理論的場所:那些講“教會增長”的學者,他們自己的教會卻偏是不增不長;稱為“福音派”的教會,卻不傳福音,甚至無聲無音,甚麼存在的表現都沒有。簡單一句話,那批人講的是一回事,作的是另一回事。本書作者鄭果牧師,是華人教會的“差傳先生”。不過,他不是專坐在課堂裏講差傳,倡而不導;他是劍及履及,有說就有行:他不僅僅是教過書,也牧過會,也盡力作過傳福音的事工,所以能言之有物。教會今天仍然該:“不以福音為恥:這福音本是神的大能,要救一切相信的人”(羅一:16)。

作者開宗明義,在“序”中說:“每一基督徒應參加本地佈道及遠方差傳…其中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是個人佈道。因此,勸勉所有基督徒都起來學習個人佈道的工作。”(頁5)

筆者對傳福音極有負擔,多次受感動想寫一本“福音短講”,目的有三: (1) 讓未信者多讀幾篇,從中明白福音,進而悔改歸主。 (2) 讓基督徒可以購買贈送給未信的親友,使親友們也蒙恩得救。 (3) 讓有心傳福音的傳道人及基督徒,作為傳福音的參考;因不少人對我說:“講培靈的資料多,講佈道的題材少。”也許本書對如此同工有所幫助。

這樣看來,本書不是閉門造車的出品,自然也不該有車而閉門不用,或有車而只深鎖在車庫中,任其生銹腐蝕。

本書收集了七十篇短文,分為七類:聖經引題類,耶穌自介類,其他介紹類,節期引題類,時事感懷類,問題解答類,歸主蒙福類。這樣,讀者可以使用本書的信息,從各不同的向度,引人歸向基督。

明顯的。如此的安排,是有其理由的。因為福音不是憑空而來,必須“基督照聖經所說”(林前一五:3)。由聖經講到耶穌;至於“節期引題”,所論的不是一般的節,不是平常的期,而都是跟耶穌基督有關的。至於“時事感懷”,是說明我們不是生存在真空裏。聖經記載:“正當那時,有人將彼拉多使加利利人的血攙在他們祭物中的事,告訴耶穌。”耶穌就從此題引到“西羅亞樓倒塌”,進而說到:“你們若不悔改,都要如此滅亡!”(路一三:1-9)“正當那時”是時事;“悔改”是實踐行動;應用的對象是當時的人:“你們”。所以應該我們注意時事,但不是把時事用聖經來解釋。記得,在些年前,基督徒常用“耶穌是答案”為宣傳標號,也有人拿來放在汽車後面護板上;但後來有人寫:“問題在哪裏?”可見問答是學習的當由途徑。對於看地上事太多的現代人,把心放在電視上面,應該提醒他們放棄那個假造的窗子,思想天上的事。可喜的是作者把“歸主蒙福”放在最後,而所說的也不是俗人的發達神學,而是屬天的福,這才是“最後勝利”。因為舊約在屬天福分之外,也不少講到地上的福分;而在新約聖經的應許,都是講的屬天福分,雖然在世要受至暫至輕的苦楚,卻要得著極重無必永遠的榮耀:“所不見的是永遠的”(林後四:18)。

可是,從十九世紀末及二十世紀初葉,是自由派 (新派)風頭正健的時期,一切基要派的,都被認為是低陋的,是不學無術的,以至見不得人的東西。因此,聖經學院被藐視,連帶聖經也被藐視。一位牧師說,教會聽到講聖經,就不感興趣;聽到腐落疫得(Sigmund Freud),或甚麼庸格(Carl Gustav Jung)的心理學,就興高采烈,趨之若鶩。其實,世界上所有的學術和科技,都是在基要定律上運作。基要並沒有不好;這只是末世的人“耳朵發癢…掩耳不聽真道,偏向荒渺的言語”,反而喜歡“敵真道似是而非的學問”(提後四:3,4 提前六:20),只說明需要福音的實證,應當高舉基督,持定真道,就是能救人靈魂的福音真理,是“從前一次交付聖徒的真道”(猶:3)。

近年來普世教會的發展,是傳揚福音的教會,有極其顯著的增長與復興;而自由派 (新派)則信仰破產,引致逐步衰退,座多虛席。因為惟有神的話,能應付人的需要,滿足人心的空虛。本書一再指明,信從福音,認罪悔改,得著新生命,是個人和國家社會的盼望所在。現今仍然像過去一樣,世界上只有兩種人:未得救需要福音的人,和已得救傳揚福音的人。對於這兩種人,都需要本書。

福音短講簡明易讀,不是枯燥的說教,而且不要求從頭一氣讀完,可以放下再拿起來讀,可以深思,更可以應用,幫助引人歸主。願對人靈魂有負擔的基督徒,多使用此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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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中旻 著 by JAMES C M Y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