儉以養廉

還是不久以前，亞洲創造了“經濟奇蹟”：其實，所謂奇蹟，不過是傳統的儉約，減少不必要的消費，投入生產資本，事業自然進步。

2009年一月二十九日，一向溫和無厲言的奧巴瑪總統，在白宮辦公室說話了，不得已說話了。因為華爾街的老闆們，取了一百八十多億美元的年終獎金。當然，去年這時候，那同一批人，把更多的錢放進自己口袋裏面；可是，今昔不同：那時，經濟衰退跡象還未明顯，他們搞的是各人公司的錢，政府管不着；今年他們所操控的那些公司，搖搖欲墜，要靠政府濟助！那自然是納稅人的錢，作為政治領袖，怎能不講話？老闆們經營不善，濫用別人相託的錢，到了破產邊緣，員工失業，落得向政府伸手要錢，頭目自己還貪心不足，還有臉皮來要甚麼“紅利”，掏空了企業的錢囊，要人民填補，哪該有這種事！

奧巴瑪實話實說，斥責是“最不負責任”，“可恥”的行徑！英明的領袖，知道獎勵失敗和不負責任，是違背常識，隨即以行政命令，把受政府救濟企業頭目年薪，設定最高限年薪五十萬美元。多麼合情合理的事！

不過，有人說話了：美國是“民主國家”，政府不能干涉私人的事。但仔細想想：貪婪類似偷盜的事件，政府也不能管嗎？有人批評奧巴瑪是社會主義，語含貶義；其實，私人企業虧空，要政府援救，正是社會主義的作法！何況美國的社會安全保險（Social Security），當年初創行的時候，也曾行有不顧國計民生，為反對而反對的政客挑剔，今之已久，何嘗不可以說是社會主義？

事有湊巧，新加坡向以民主社會主義為理想，這個亞洲小國，有一名小人物，是醫院神經科學的女醫生，發表給她主管機構同仁的信，勉勵他們簡約，改正社會的奢華風氣：

“馬賽地奔斯汽車，已經不足以表示身分；百萬富翁們要顯明他們的風致，費萊銳或跑馳車更為適當。同樣的心態，也影響衣飾的講究。我仍然難以相信：有人拿的皮包，價格超過巴士司機三個月的工資，更超越外籍勞工許多倍：那些勞工，在烈日下，冒生命危險，建造豪華的公寓，自己卻沒有機會住進去。”

她似乎陳義過高嗎？她自己住的，是祖父和父親的房子，一幢木造的住宅，1945年買的，雖然還寬敞舒適，但寒素得使許多到訪者驚奇：我父親李光耀總理，就住這樣的房子！周圍的豪宅筍起，何有於我哉？

這還不是一個基督徒的意見。基督徒自然更應該持守簡素。聖經說得清楚：“我們沒有帶甚麼到世上來，也不能帶甚麼去，只要有衣有食，就當知足。”（提前六：7-8）使徒保羅說到他自己：“我知道怎樣處卑賤，也知道怎樣處豐富；或飽足，或飢餓；或有餘，或缺乏；隨事隨在，我都得了祕訣：我靠着那加給我力量的，凡事都能作。”（腓四：12-13）這是說，如果富裕，他絕不濫用；如果缺乏，也不會摧眉折腰，有辱神僕人尊嚴。

在保羅的生活中，曾有過富裕的時候，以至羅馬的封疆大吏腓力斯，指望可以奉給賄賂，想來不會是戔戔小數。不過，那是聖徒奉獻託付他的錢，絕不能任意濫用。保羅說：“我們留心行光明的事，不但在主面前，就是在人面前，也是這樣。”（林後八：21）

可惜，能知足，能節制的人，到底不多；倒是不乏在錢財誘惑下失足的人。有的信徒，對教會機構隨便浪費，實在看不慣；要的更因主管人員貪瀆失職，憤然離開，或竟跌倒。基督徒機構的經濟來源，是信徒的奉獻，多是交託為慈惠事業，有的是窮寡婦的兩個小錢。有人竟然當作是自己的私人帳房，任意取求，全不想在神面前負責，是何等不幸！

陶克邑（Alexis-Charles-Henri Clerel de Tocqueville,1805-1859）於十九世紀三十年代訪問美國。那位法國作家，政治家，看到移民後裔的美國人，熱心宗教，有勤奮刻苦工作的美德，所得印象極深。但這些都隨歲月褪色了。

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放任經濟和消費主義，以為能夠刺激市場，造成繁榮；特別是信用卡流行後，人民不再崇尚節儉，變成享樂主義，養成先花錢，後算帳的惡習。列根總統當政，迷信自由經濟政策，國家預算作的是信用卡預算，浪費公帑，使國債暴增，埋下經濟崩潰的種子。有的傳道人指出，如此作風，無異於偷後代的錢！不幸，布殊（不實）父子相續，愚劣無知而剛愎自用，實有過之，結果，把國債推到超越十萬億的高峰，然後一走了之，享受其貪腐所得。

奢侈成為風氣，不僅自己將陷於困難，也影響別人。

奧巴瑪的前任，執政早期，當國會討論，規定汽車工業生產節省油的車輛時，他傲岸的說：用大車小車，是人民的自由選擇，不干別人的事！

說來像是兩百年前，鄉鄙的無知傻小子，怎麼說也想不到配作現代國家的領袖。但他厚着臉皮，把總統職位竊踞八年，有人給他個不太尊敬的雅號：“賊頭”（Commander-in-Thief，不是Commander-in-Chief）。看到此人偷下代的錢，把國債增加了一倍有奇，達到歷史所未有的數額，不能不承認反對者的才慧和明智。

當然，美國浪費和享樂的文化，由來已久，歸咎於一人，當然是有欠公允，也有虧厚道。但領導人以身作則，風行草偃，可能頑廉懦立；除非他品德才具，都夠不上資格，以欺騙躋顯位，是天真人民被蒙蔽。

晉陶侃，字士行，早年是貧窮的孤兒，後來顯貴，在軍四十餘年，聲威卓著，而持身勤儉。他都督軍務，見到鋸下的木屑，和用剩的竹頭，叫部下收起來，不可棄去。以後，遇到下雪天，融化地面非常溼滑，把木屑散鋪地上，人就可以行走；為軍事需要造船，把竹頭拿出來，作為木釘。這樣，沒有一件小東西，該隨意浪費的。

現在，如果放眼世界，浪費無度，把環境搞的烏煙瘴氣，資源更是耗盡堪虞；因此，有智之士開始覺悟，到處提倡物質再生循環。印度聖雄甘地，早就說過：如果世界上有一人未曾吃飽，我任意浪費，那就是罪！

華人多年累積的智慧，仍然是真理：勤能補拙，儉以養廉。惟願貪心者悔改，愚拙者省悟，起來共矯惡風，回復古道。阿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