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主焚燒的賓為霖

惟耶和華指引他的腳步。(箴一六:9)

神給人有思想,就是要叫人用的。人自己籌算計畫,並沒有甚麼不對,但總要以主為中心,倚靠祂的力量完成。

多數神的僕人,在行神道路的時候,要經過一段摸索,探求神的旨意。在這過程中,如果有主內的先進,對他們幫助,引導,予以適時的鼓勵,是很重要的。但是,不論這樣的經歷有多麼美好,總不能代替神的旨意,和神給每個人所預備的道路。

明天就行

賓為霖(William Chalemers Burns, 1815-1868)蘇格蘭人,是個很敬虔的青年。亞伯丁大學畢業,二十四歲時,獻身預備往印度宣道。當他啟程之前,在父親的教區講道,聖靈大大動工,英倫三島的教會復興。因此,他沒有去印度,而成為青年游行布道家,也遠渡大西洋,到加拿大工作過。

1845年,英國長老大會通過了派遣宣教士往中國宣道。

經過了祈禱,但無人願意前往。如此經過了兩年,大會失望了,考慮放棄中國的工作,以為該往印度。

1847年,三十二歲的賓為霖來應徵了。他們不明白,為甚麼這位頗有名的佈道家會肯去東方,但合格不成問題,就接納了他。當問起他何時可以成行時,賓為霖回答說:“明天就行!”這樣,在極短時間之內,他啟程前往中國。

賓為霖先到達香港,在那英國屬地的島上,學了廣東話,並傳道兩年,然後去廣州。到那裏以後,住了十六個月,大部分在洋行區,無法長久安身,更難以展開工作。

1851年,賓為霖轉到另一個開放商埠廈門。又是兩年過去了。

人如其名熱情“焚燒自己”(Burns)的賓為霖,並不是甘於領薪游埠的宣教士。學了中國語言,辛勞六年之後,卻看不見顯著效果,並不如他在英語世界一天內可以引幾百人信主,不免心寒難過。這能說是神的引導嗎?那位慣於布道復興的神的僕人,心中的困惱可以想見。

1853年末,他流著眼淚說:“我不知甚麼時候,能領一個華人皈主!”但他禱告更加恆切,工作更加熱烈。

1854年回國之前,收穫了第一個初熟的果子。

賓為霖與戴德生

1855年,賓為霖捲土重來,到了上海。在那裏,遇見了乍到中國的青年戴德生(James Hudson Taylor, 1832-1905)。那時,二十二歲的宣教士戴德生,初履異域,原來預備投奔的宣教士,有的死了,有的返國,工作茫無頭緒,正在學話;見到了年長的賓為霖,有識途老馬引導,自然甚為歡喜。

賓為霖對戴勸慰幫助,約他一同南下。剛好有一艘川航歐亞的船“基隆輪”在港。一次偶然的機會,遇到了船長葆爾斯(Cap. Bowers)是虔誠的基督徒,極力介紹汕頭才是傳福音的好地方。到他離上海南航時,賓為霖和戴德生二人,成了船上的免費搭船。

1856年三月十二日,“基隆號”在汕頭外韓江口寄碇,他們乘小船登岸。

汕頭地屬潮州,是當年韓文公(愈)被貶為刺史的地方。韓愈反對唐憲宗的迎奉佛骨,上了“諫迎佛骨表”,文中觝斥迷信,慷慨直言,列舉崇奉佛道的朝代“國祚不長”。憲宗皇帝看了震怒,把他貶到當時蠻荒僻野的潮州。但他到任以後,提倡文教,在短短時期,把那裏改換了面目,民性淳化,被稱為“海角鄒魯”。韓江就是紀念韓愈而名的。

當賓為霖和戴德生到那裏的時候,汕頭還不是通商口岸,洋人在那裏,不能享有不平等條約所賦予的特權。但有些洋商在那邊住了下來,經過買辦串通,地方官竟然不問不管。

汕頭當時的主要貿易是甚麼呢?進口貨是平均每月三萬二千磅鴉片煙土,總值約二十五萬英鎊,轉銷內陸各縣。出口是中國廉價勞工,通稱“賣豬仔”,實際上是把人運往古巴,中南美各地,參加集體勞力。嚴格說來,那算不上奴隸買賣;但採運及使用方式則差不多:裝載在擁擠的船裏,運到時會有三分之一染病損亡。那些或拉或騙去的人,叫作被“上海”了(shanghai 作動詞用,因為開始於上海)。活著工作多年,如果不賭博輸光,也可以積蓄一筆錢回鄉。洋人看那些華人是沒有靈魂的(例見 Joseph Conrad, Typhoon)。華人就這樣懷疑憎恨洋人,鄙視在中間經營的“洋買辦”華役。這是當時的情形。

賓為霖和戴德生到了汕頭,他們不願和外表高雅清潔靈魂卑污骯髒的洋商認同,不肯住在他們的特區。二人進到市區,經過兩天的尋尋覓覓,在一條熱鬧街道的香燭店後院,找到了一間房子;租金是每月十塊銀圓,可算相當昂貴。那間房子,他們用床單分隔成三小間,設備得非常簡陋。床,是用木板支起來的;桌子,用紙盒蓋子代用;坐椅,是用一個多先令買來的竹椅,和一隻搖椅。鮑爾斯船長來探訪他們,發現他們的居住環境和設備,實在太差了,問他們為甚麼不找個更大些的地方。賓為霖含笑說,他已經付每月十塊錢了,覺得很滿意。鮑爾斯說,那點錢怎能夠我吸雪茄呢!

夏天到了,那住所的不夠衛生更為明顯,酷熱的程度更為難忍。賓為霖寫道:“在一切事物,惟獨是否有神同在,決定我們是否滿足。”

二人同住在華人中間,白天出門布道。賓為霖穿著中國衣冠,對人彬彬有禮,給戴德生印象很深,亦步亦趨的效法他。年輕的宣教士說到跟年紀大十七歲的長者同工,認為所得的效益,“遠勝於學院的課程”。

談到傳福音的方略,除了用他們有限的語言口傳之外,只有用簡單的福音小冊和單張輔助;還有一個方法,就是加上醫療傳道。賓為霖初踏上香港土地的時候,就有這個想法。他在香港感化了一個作醫生的 Dr. James Young,並且建議差會派這位醫生作醫藥宣教士,和他前往廣州同工。但是,這醫生在1850年,先他去了廈門,就留在那裏。

現在他和戴德生都認為汕頭人抵拒福音,難以建立據點;但在生病的時候,不會拒絕洋人救他們的命。因此,莫如先辦一間醫院或診所。戴德生在倫敦的時候,是個醫學生,可以勝任這方面的工作。二人在一起四個月,同處甚為相得,於是約定將來共同傳道醫病。戴德生有一部分醫藥器材,存在上海;決定返回上海,去取寄存的器材,可以帶來汕頭應用。哪知竟一去不返。當時通訊不便,過了很久之後,賓為霖才知道朋友沒有回來的原因:戴寄存上海英國差會的器材,給一把火燒掉了。這把火,似乎燒掉了戴德生回頭的橋。他的本人則去寧波的倫敦會醫院工作,1858年一月,同一位在寧波宣教士的女兒 Maria J. Dyer 結了婚,是在醫院的護士。以後,夫婦同離開醫院,於1865年,創立了中國內地會。那是在他抵達中國工作了十二年之後。內地會的宗旨,是專注向廣大的中國內地傳福音。他憑信心事奉的原則,不避艱苦的作風,影響極為深遠。到1905年,逝世於長沙。

賓為霖與戴德生還有通信,但從此沒再相見,更沒有再度同工。

汕頭的拓荒者

賓為霖又落單了。他獨自留在汕頭,在那裏拓展基督的國度。幸而有兩位汕頭基督徒,從香港來到。他們二人雖然解決了語言上傳通的困難,但仍然沒有找著開展工作的好土。

賓為霖沒有灰心。他不退反進,傳福音的漣漪,擴展到周圍的鄉下去。當時,太平天國反清戰爭正在進行。洋人政府雖然保持中立,但洪秀全類似基督教的教義,和使用的名詞,混淆了一般人,給傳教士們帶來猜忌和不安全。何況內戰遍及十六省,兵燹泯沒了人性,增加了殘忍的獸性,在如此不友善的環境中,這行動需要多麼大的勇氣!

賓為霖住在他們中間,汕頭人民普遍的墮落和失喪,完全暴露在他面前,很叫他傷心憐憫;他也親眼看到了醜惡的聚族私鬥。在寫回英國的報告中說:“這地方的人,是我一生所見最殘忍的。在近二十年當中,年年有宗族械鬥的事發生;甚至殺害對方的俘虜,剖開他們的心臟來吃:以為吃了活人心,可以壯膽!”

當然,賓為霖沒有被人捉去剖心,但他遇到過“盜賊的危險”。一個深夜,盜賊闖入他屋裏,搶去他一切所有的,身外之物,僅剩下身上所穿得衣服。他說:那就是需要為這些人代禱,和需要傳福音給他們的原因。他愛這些不法作惡的人!那就是他從英國東來的原因。

政府並沒有認真處理各樣的惡行,忽略了治安問題,視而不見。但在阻擋宣教事工上,忽然醒覺了,變成非常有效;那多半是有人為了利害關係,去告密的結果。一天,賓為霖和他的華人同工,正在傳福音的時候,官府的差役忽然來了,把他和二名同工抓走拘禁;經過審問,把賓為霖押交廣州的英領事館。文中說:“他為甚麼身為英國人而不穿西裝,而穿中國衣服,說中國話?豈不是藉而方便行動,作害人的勾當嗎?”

在那時,洋人在通商口岸以外居留,已是超越條約保護範圍,何況他又在各處宣傳福音!但賓為霖,像初期教會的使徒和歷代的聖徒一樣,知道基督教本來就是“非法”的:基督教本來就不是這世界的王創立的,他們的法沒有經教會同意,教會也根本不是要討他們喜悅,為他們效勞。

上帝國主義

不僅中國政府不歡迎他,連他本國政府的官員們,對他也缺乏好感。1856年,“亞羅”(Arrow)號事件,引起英法聯軍再侵中國。後來,英國特命專使額爾金伯爵(Earl James Bruce Elgin)來華談判(當時流行的談判方式是:中國人可談,但洋人判)。賓為霖有次見到了他,就仗義執言,表明他對官販鴉片和販賣人口的意見。額爾金沒有接受他的意見。新條約談判的結果,汕頭也闢為商埠。

賓為霖的“上帝國主義”,不為他本國的帝國主義者所歡迎。

從1857年末,至1860年,額爾金勛爵是實際英佔領廣州的太上皇。他派巴克(Harry Parks)為駐地代表,滿清總督不過是他手上的傀儡而已。巴克也是不贊同賓為霖宣道的人。

賓為霖因在汕頭宣教罪,被押交廣州英使館。那時的英使是巴令爵士 (Sir John Bowring)。巴令訓斥警告他,叫他不可再去汕頭滋生事端。巴令是個有才能的人,據說:他能講一百種語言,能懂得二百種。可惜,他不會善用其才能,為了英商服務,為中英戰爭造因,卻阻擋傳和平的福音。他阻擋主真理的光,是因為與他的品德衝突,難以並容,是顯然可見的。

賓為霖得到自由後,念念不忘仍留在府城監牢裏的兩位華人同工,儘量設伏營救。他聽到他們曾受虐待,迫使他們否認耶穌;但他們堅定不移,並且向同被監禁的囚犯,見證耶穌福音的真實。過了四個月,他們也被釋放了。他在汕頭的工作,也意外的漸漸發展;當地人民看到他的見證,轉而對他歡迎。但他被促離開汕頭,回到廈門工作。

1858年,賓為霖回廈門, 建議施饒理牧師(George Smith)來接替他的工作;在廈門的事工,則由杜嘉德牧師(Carstairs Douglas)接代他主持。他們在賓位霖所立的根基上建造,漸漸鞏固,並發展壯大。拓荒者賓為霖,又往福州宣道,在那裏住了一段時間。賓為霖通曉多種方言,也長於音樂。在1861至1862年間,他共出版了神詩合選(收六十四首聖詩);潮腔神詩(含二十九首);榕腔神詩(三十首聖詩);廈腔神詩(二十首聖詩)。這四種聖詩集,對閩粵初期教會的敬拜,和基要信仰的傳播,必然有相當貢獻。

1863年,他在北京出現,希望通過英使,為中國基督徒取得信仰和良心的自由,爭取免繳賽會和祭孔祀祖等派捐。他留北京四年,作佈道工作之外,並從事寫作,並將約翰本仁的天路歷程譯成中文。

離開北京後,賓為霖去到牛莊(營口)。這是他在華宣道最後一站。1868年四月八日,他離開了世間,年僅五十三歲。那是早春還寒的時候。福音新綠的希望,在中國古老的大地上萌芽。

為主燒盡

與主同行是隨主的指引,不是隨從世人,不是憑自己的意志,甚至不是看工作的立即效果。

在許多年後,我們才可以了解神旨意的奇妙。“人的腳步為耶和華所定;人豈能明白自己的路呢?”(箴二○:24)

賓為霖,這位焚燒的宣教士,福音的火炬,在中國的大地上,由南燒到北,終於為主燒盡了。但他使許多人得到了主愛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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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中旻 著 by JAMES C M YU.